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 欢梦(完结) 作者:蔚空 文案   半生繁华阅尽,不过欢梦一场。   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自己的陌生人——宋尔同。   《欢梦》还是《风眼》里面的人物,故事独立。 内容标签: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谷雨乔远 ┃ 配角:宋尔同 ┃ 其它: ☆、宋尔同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又一个蠢蠢跃动的季节。   香格里拉酒店的停车场,挤满了各路媒体车,显然这是一个热闹的日子。   没错,同心传媒当日上市,新闻发布会就在这家五星酒店举行。   同心传媒在传媒界笑傲江湖已经多年,按道理来说,早几年前就已经具备上市条件,但为何一直到现在才上市,恐怕只有同心传媒的掌舵人宋尔同才能给出答案。   当然,相对于这个无聊的答案,媒体更关注的是今天会在镁光灯下露面的宋尔同本人。   宋尔同这个名字,在传媒界早就如雷贯耳,但他行事低调,很少出现在媒体上,很多未见过他的人,大致都会以为这个传说中的传媒巨子,和那些常见的中年商人,没有多大区别。   但今天坐在发布会主席台中央的那个男人,委实让很多人意外。   宋尔同一手创立同心传媒,已经十几年,自然不会太年轻,但坐在新闻发布会中间的男人,却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温文尔雅的英俊,连嘴角的浅笑,都极具涵养,在一排高管中,鹤立鸡群。   做过功课的记者们,肯定会想,这一定与他曾经做过大学老师有关。   此时的发布会已经进入提问环节,宋尔同耐心地一个一个回答记者们的提问。   记者A:“同心传媒早几年就被传上市,为什么到现在才进行?请问,宋先生是有什么特别考量吗?”   宋尔同:“当然,上市是一件看上去很美的事,但其中的风险不容小觑。所以我们需要长时间的准备,以确保上市后,在保证股东利益的前提下,提供更丰富高质的产品,满足更好的客户需求。”   记者B:“宋先生,同心传媒上市后的发展计划,可否为大家透露一下?”   宋尔同:“上市后,我们的年度业务计划,都会在旗下的纸媒和新媒体公布,如果大家有兴趣,不妨多关注。”   记者C:“有传闻说,同心传媒上市是因为要募集资金进军文化地产业,不知情况是否属实?”   宋尔同:“既然是传闻,就是没有依据,大家当传闻听听就好,同心传媒成立十几年,每年的盈利都呈正增长,不需要上市也能健康稳定地扩充业务。至于发展计划,我还是那句话,欢迎大家关注我们的公告。”   每一个回答,都是滴水不漏,像是精心准备,可又像是漫不经心,总之,这个极少露面的男人,确实如传闻中一样,有他过人的本事。   提问进行到最后,还有很多记者的没有得到发问机会,努力举着手,希望主席台的人,能点到自己。   宋尔同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台下的记者,而后嘴角轻轻一弯,指向坐在正中间的一个年轻女记者:“最后一个问题,交给那位紫色衣服的女记者?   笑靥如花的女人,慢条斯理地起身:“我是《新视野》的记者吴曼曼,谢谢宋总将最后一个提问机会交给我,不过我拟好的问题,都已经被其他记者已经问过,不如就问一个私人问题,听说宋先生还是单身,不知有没有走入婚姻的计划?”   周遭记者,一片哗然。倒不是因为吴曼曼不合时宜地提了私人问题,而是宋尔同的私生活,从来没有在任何媒体上出现过,那些不着边际的绯闻,当然不算。   没有人想到他竟然是单身,想来这个消息一出,网上黄金单身汉的排名,又要大洗牌。   宋尔同淡淡笑了笑:“私人问题就不好在这里回答,不过我还是要更正一下,本人虽然没有结婚,但并不是单身。至于婚姻计划这些私人问题,如果记者小姐要是真有兴趣,回头可以私下约定采访。”   底下又是一片哗然,透着一丝悻悻的遗憾,原来终究还是名草有主的。   城市的夜色,像一块幕布一样盖下来,掩盖了白昼的喧嚣。   宋尔同站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的数字在十八层停下。   一梯一户的高档住宅,电梯门打开,便见一个美丽窈窕的女人,靠在玄关处,大致是刚刚沐浴过,淡淡清香萦绕在狭小的空间,乍看过去,似乎能令人心醉神迷。   吴曼曼见到从电梯里出来的宋尔同,欠身为他换上拖鞋,像是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贤惠妻子。   宋尔同有一瞬间的怔然,只是下一刻,吴曼曼又已经像一条美女蛇一样缠上来,软软地挂在他脖子上:“宋先生,白天那个私人问题,是不是现在可以回答我了?”   宋尔同垂眼看向她,嘴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么有兴趣?   “当然,我是一个记者。”吴曼曼笑得很柔媚。   “可是记者小姐,我不喜欢私人时间谈论工作。”宋尔同说着,手已经伸向女人的腰间内侧。   吴曼曼当然不会真的追问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他目前只有他一个女人,所以白天他那句“我不是单身”,完完全全让她满足。   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尊重并且认可了她的身份。对于宋尔同这样的人,这就已经足以。   女人当然都是贪心的,吴曼曼这样的女人更是如此,但是她知道什么叫做有进有退。   两个人很快纠缠在沙发上,可开始不久,宋尔同便觉得兴趣缺缺。身体是勃发坚硬的,却好像体会不到任何快感,最终只能草草了事。   吴曼曼觉察出他的心不在焉,抱着他的腰,摸了摸他冰冷的脸,温柔道:“是不是白天发布会太累?”   宋尔同敷衍地点点头,起身:“我去洗澡。”   浴室里的镜子很大,宋尔同随便冲洗了一下身上的汗迹,有些怔忡地看着里面的自己,只觉得那里面的人异常陌生。   其实他刚刚并没有出多少汗,因为没有激情和快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难体会到所谓的快感,无论是刚刚这种肤浅的身体欲望,还是白天那种万众瞩目的心理满足。   这种状态,让他莫名有点恐慌。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他常年健身,没有生活恶习,每年的体检表都再健康不过,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实际上,在很多人看来,四十出头的男人,也确实还算盛年。   他深呼吸一口气,用凉水冲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吴曼曼看他从浴室走出来,已经换上来时的衣服,起身走到他身前,揽住他的脖子:“今天还是不能留下吗?”   宋尔同轻笑了笑:“我女儿还等着我今天买的新画册,不见到估计不会睡觉。”   吴曼曼娇嗔地撅了撅嘴:“好吧,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女儿,我和小女孩很会相处的哦!”   宋尔同不置可否地笑笑,将她的手拉下:“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吴曼曼送他到电梯门口,念念不舍地对噙着微笑的英俊男人挥手。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宋尔同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殆尽,只剩一张冷冷清清的表情。   他和吴曼曼交往半年,总得来说,这个女人,算得上令她满意,她会投其所好,有进有退,不缠人也不矫情,懂得察言观色,清楚自己的分量。她不是那些徒有其表的花瓶,有货真价实的学历和学识,至少不会在他不经意提到IPO时,会惊讶地问,是UFO吗?我最喜欢听UFO的故事了。   这个女人很聪明,而他也一直喜欢聪明的女人。   当然,她也有不错的外表,男人都是感官动物,首先考虑的终归还是欲望。   宋尔同有时候也想过,是不是就是她了?就此此安定下来。他已经过了爱情至上的年纪,也渐渐厌倦了欢场上的逢场作戏。   但也只是偶尔想一想,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爱这个女人。   哪怕一点。   他是宋尔同,他的人生,怎么能将就度过?   开车上路时,已经是九点多,路过一处十字路口时,正是红灯。   这一段路,宋尔同非常熟悉,就在他母校江城大学侧门外,来来往往学生很多,长达两分钟的红灯,总是让驾驶者们心浮气躁。   他摸出电话,拨过去一个号码,但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挂掉,将手机扔到一边,打开窗户半靠着,感受夜间的凉风。   车前一群学生经过,大致是刚刚结束一场师生们的聚会,中间一位教师模样的老人被几个学生搀扶簇拥着。   那老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当年的导师。   他有点晃神,这熟悉的场景,让他想起多年前,每次同学聚餐,也是这样簇拥着自己的老师。   只是,那时的他正当年少,而如今白发苍苍的老师那时也还算年轻。   本打算下车打招呼的,但不知为何,他只是坐在车内,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的人,穿行而过,消失在夜幕中。   在晃神中,一阵突兀的凉风吹进车内,吹进他空荡荡的胸腔,他在黑暗中的后视镜中,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一个苍白而腐朽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滚回来了~~~开坑~~~快来跳坑一起愉快地玩耍吧~~~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渣男的炼成史以及被虐史~~非典型性男配文,主角还是偶们的谷雨和小乔,两人会对宋尔同进行混合双打滴~~ ☆、少女画家   最近,江城一名神秘的十七岁女孩,在国际最权威的绘画大赛折桂。于是这位叫做泳儿的少女画家,一时成为当下最热门的人物,画作价格甚至一路被炒到以百万计。   只是,画家和其他许多艺术家似乎有点不同,只要你愿意低调,就可以无限低调。比如说,这位叫做泳儿的天才少女,目前就还从未曝光过,以至于出现了种种猜忌,比如说是不是十七岁?是不是女孩?   等等等等。   我们的大记者谷雨,近期被为委任的艰巨任务,就是采访到这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天才少女。   无奈,多方打听,就是没打听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让她这只新闻老鸟很是挫败。   好在少女画家的个人画展,马上开展,谷雨以为总算找到了点机会。   画展周末开始,正在热烈追求谷雨的乔远因为有空闲,自然屁颠屁颠地充当她的车夫。   正月份的那场表白,并没有让乔远和谷雨走向一个尴尬的境地。   乔远自是不必说,本来回来工作就是为了谷雨,而谷雨在过年期间,深刻认识到小乔同学在她生命中的重要性后,内心必然已经动摇。   于是她没有拒绝乔远,只是开玩笑似地要求他正儿八百地追求她,其实是想给两人一个缓冲,也能让她很认真地考虑,与乔远以伴侣的身份相携走下去,到底是否是个现实的命题。   毕竟她已经不算太年轻,不可能去经历一场无法抵达终点的蹉跎。   乔远对她所要求的追求,当然是半开玩笑半当真的配合。   他没有追女人的经历,但是对谷雨颇为搞笑的要求,言听计从,比如每天一束玫瑰,比如去哪里都准时接送,比如家务活任劳任怨。   这样的殷勤和高调,不出两个星期,谷雨杂志社,已经人尽皆知。   以谷雨的条件和性格,这么多年,当然不至于缺乏追求者,但如此高调且优质的男人,却是头一回,最重要是,还是一根货真价实的嫩草。   相熟的同事,难免会打趣。   谷雨起初还觉得乔远这样,确实挺满足她作为剩女的一颗虚荣心。但时间稍长,就觉得有点实在荒唐,尤其是那一束束隔日就枯萎的玫瑰,更是让他觉得浪费,赶紧勒令乔远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至于欺负他当车夫跑腿,还是乐此不疲。   而乔远多次申请转正,都被她无情驳回。   于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两人依旧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看得谷爸爸和谷妈妈都干着急,不止一次悄悄拉着谷雨道:“你要是准备和小乔在一起,就赶紧跟人确定下来。别老拖着人家!”   谷雨却是不以为意地一个白眼翻过去:“谁说我准备和他在一起?再说了,我这把年纪了都不急,他一男的还比我小这么多,怕什么?”   于是,偷听墙角的乔远泪奔了。   也许是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泳儿画展的观众并不算多,好几个还是谷雨这样记者模样的人。   谷雨没学过绘画,也不是爱好者,对这门艺术的认识,仅限于梵高莫奈的几幅名画。所以,她进了画廊之后,直接去找负责画展的经理人。   经理人是个年轻姑娘,大概是已经有过不少记者问她同样的问题,笑得专业而客气:“对不起,我们只负责泳儿的画展,与我们联系的是泳儿的代理人,我们没有接触过泳儿本人,所以关于采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也是爱莫能助。”   谷雨一听,顿时知道今天又没戏了,垂头丧气地从人家办公室走出来,准备离开,却被乔远拉住手:“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权当提高咱的艺术休养。”   谷雨白他一眼:“看一次画展就能提高了?再说了,我是不懂这门艺术,而且也没看出来你懂!”   乔远嘻嘻笑道:“我其实是个文艺青年这种秘密,是不会轻易告诉你的。”   谷雨看他的样子,噗嗤一笑,不过还是随着他去了展厅。   乔远从拉起她的手那一刻,就没有再放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专门。   谷雨不动声色地看了两人相握的手,又看了眼稍稍走在前方,看似无辜的家伙,嘴角涌上一丝笑意,却并没有挣开。   其实,她觉得这样就很好,不急不慢,一步一步,因为对方是乔远不是别人,所以她希望,他们每一步都走得稳妥一点,更久远一点,她不要他们因为两人之间关系转变,而不小心受到伤害。   就比如现在,他拉着她的手,也只是拉着她的手,自然而然。   谷雨确实不懂画,虽然她出身书香门第,少年时代也算十项全能,却唯独在绘画上没什么天分,谷爸谷妈也就没有强行让她补上这一课。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的参观者,好些都是带着兴味盎然的专业点评,比如什么色彩上的技巧,画中的意境,中间还夹杂着什么中世纪,后印象后现代流派这些专业词语。   她侧着耳朵偷听,想迅速补充点知识,有助于她欣赏画展,却只听得一头雾水,最后只得哭丧着脸,小声在乔远身边抱怨:“忽然感觉自己好没文化。”   乔远笑:“欣赏画作,只需要用心感受就可以,那些书面的理论都是浮云。”   谷雨斜睨他一眼,见他目光认真地注视着身前的一幅画,专注的眼神倒真的有些和平日不同。于是她暂时抛开没有采访到那位少女画家的郁卒,静下心来去欣赏人家的大作。   不得不说,就算是谷雨这个外行人,也能感觉到这些油画作品的灵气。画风抽象又逼真,夹杂着隐约的童真,又似乎有着某种超出常人的渴望,而且想象力超群。   如果这些画的作者,真的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那么,谷雨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天才。   不懂绘画艺术的谷雨,出乎意料地渐渐沉迷在这些画作中。   两人拉着手移动,不知不觉在一幅半米宽的画作前站住,看起来非常简单的一幅画,两只手交缠的手,指间覆盖着蔓藤。   “这幅画看起来很特别。”原谅一个不懂绘画的人,只能如此形容。   乔远歪头专注了看了几秒:“你觉得作者在表达什么?”   谷雨思忖了片刻:“可能是在表达一种感情上的依赖,画的整体色调看着很温暖,说明这种依赖是让人妥帖的。”   乔远像是想到什么,轻轻笑出声,转身和她相对,举起拉着她的那只手:“像我们这样吗?”   谷雨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他忽然凑上前,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离开时,一脸无赖笑嘻嘻的样子,黑漆漆的眼睛,波光潺潺。   本来一个额头之吻,实在算不了什么,但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实在让谷雨招架不住,不由得老脸蹿上一丝红晕,佯装嗔怒地推了他一把:“你干嘛呢?这里是艺术之地,别亵渎艺术好吗?”   乔远顺势将手揽在她腰间:“你刚刚评价这幅画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感慨。好像是在说我们。”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的低哑,谷雨只觉得心里都快化掉,心脏忽然加快,感觉就要招架不住了!   她愤愤地想,不行,一定要让他再追着自己一段时间,不然就这样被他俘虏,简直太没面子!   两人正暧昧着,谷雨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她转头一看,果然见几米之遥,一个异常清纯漂亮的女孩,正歪头一动不动看着她和乔远。   她脸上一热,轻咳了一声,赶紧推开乔远,内什。么……被人观赏总还是让人别扭的。   乔远也看到了那女孩,奇怪的是,看到两人都朝她看去,女孩也没有丝毫被人发现她在偷窥的不自然,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眼神清澈无邪。   谷雨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地抬手对她挥了挥,指了指身后被挡住的画:“你要看这幅画吗?”   但是那女孩依旧没有反应,只是那样看着她,或者是他。   谷雨皱了皱眉,正要再开口,一个老太太忽然匆匆忙忙从旁边冒出来,拉着女孩低声道:“宝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走,我们回家。”   谷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看着一老一少离开,不明所以地看向乔远,乔远也是无奈地耸耸肩:“真是奇怪的小姑娘。”   谷雨当然也觉得那女孩奇怪,不过还是忍不住打趣他:“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姑娘,看上了你这个小伙子了呢?”   乔远露出无辜的样子:“她刚刚是在看你,好吗?”   “明明就是在看你。”   两人装模作样地争论了几句,乔远一如既往地甘拜下风,假意哎呀了一声,摸了摸肚子:“你看看你,把我肚子都说饿了。”   谷雨嗤笑着白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我把你说怀孕了?”   乔远狡黠一笑,低声凑在她耳边:“这个功能是属于你的,我抢不过来啊。不过我会努力让你尽快用上这个功能的!”   谷雨脸先是红再是黑,用力掐了他一把:“滚!”   “好了好了!”乔远立刻求饶,“我是真的饿了,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找家好吃的餐馆吃饭去吧。”   “你请客!”谷雨恶声恶气道。   “遵命。”   两人拉着手,笑嘻嘻往外走到门口,迎面进来一个人,本来笑着的谷雨,立刻拉下了脸。   “谷雨,好久不见!”一身休闲正装的宋尔同,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是惯有的温和,只是看向两人的眼神,却是意味不明。   谷雨冷着脸,轻嗤一声,敷衍道:“好久不见,宋先生。”   她说完,本打算继续往外走,无奈,宋尔同站在门口中央不动,没有侧身让开的姿势,她只能用眼神意识他“给老子闪开”。   但明显,宋尔同没有收到她发射的讯息,或者说,自动过滤掉了这不友好的信息,看着她身上背着的相机,笑着继续道:“据我所知,你对绘画没什么兴趣。难不成你来这里,是想采访画家泳儿?”   “我来干什么,没必要跟你交代吧?”   宋尔同耸耸肩:“当然,不过我知道泳儿从来不接受媒体采访,看样子谷记者也是无功而返。”   “所以呢……”谷雨不以为然道。   “是这样的,我是想,如果谷记者真的要采访泳儿,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这样的话,似曾相识,因为谷雨早几年听过很多次,而现在听来,只会觉得反感厌烦,她冷着脸道:“不用了!”   说着,也不管是不是什么公共场合,拉着乔远,从宋尔同身边挤了过去。   宋尔同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转过头,看向离去的谷雨,以及他身后那个,侧头意味不明看向自己的男人……或者只能叫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可能会陆续出现没看过《风眼》的妹纸,所以对谷雨和乔远的关系和身份不太清楚,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不想看也木关系,简单说明下就是男女主一个记者一个律师,女大男三岁半,男主少时寄主女主家几年后来分开,刚刚重逢几个月,系邻居,目前暧昧中~~balala大概就是这样子~~   好吧,还是要说一下宋尔同这个男配,只能说,他和女主肯定有故事,但肯定不是EX   人呢~~~人呢~~~挥小手绢召唤大家~~~ ☆、女人的争执   因为没采访到泳儿,谷雨决定暂时把这个专访任务放下,去跟这两天最热门的强拆伤人事件。   这是一起很荒唐的强拆事件,恒天集团的总裁郑天野,半夜亲自开推土机将一家钉子户强拆,还意外造成男户主重伤。   这么一个奇葩大事件,自然比任何事情都吸引人。   谷雨也很有兴趣。   周四去杂志社开例会,她早早来到办公室,准备采访前期资料。   同办公室的吴曼曼,比她晚一步,和办公室人招呼都没打,就匆匆忙忙跟她一样,埋头整理桌子上一大堆资料。   间隙中,谷雨听到她接了一个电话,声音柔得像能掐出水一样,想来是她那位传说中的富豪男友。   谷雨一点都不想偷听她打电话,但那入耳的娇媚声,忍不住让她鄙夷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好了好了,尔同我不和你说,我在整理恒天总裁郑天野强拆伤人的资料,我最近得跟个报道,估计要打一场硬仗。”吴曼曼说完,娇嗔告别之后,挂了电话,继续埋头看资料。   谷雨却因为她的话,怔了一怔,不是因为她和她的选题再一次撞车。而是她那句“尔同”,这个名字不常见,在江城有身份的人中,应该就只有那么一个。   她暗自冷笑了笑,其实本应是和她毫不相干的人和事,但是却不知为何忍不住因为这个发现,而有点烦躁。   至于烦躁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谷雨和吴曼曼采访选题撞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些年,两人明争暗斗,谁都有占上风和下风的时候。   不过这两年来,谷雨年纪渐长,心态平和许多,基本上遇到撞车,都不太会和吴曼曼相争,所以表面上的关系,也还能过得去。   但是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来由地烦躁,在主编那里报选题时,谷雨很强烈地要求主编委派自己做这个报道,吴曼曼当然也是毫不相让。   都是杂志的资深记者,主编老刘为难地看着两人这个样子,一时也没个准。   吴曼曼最后使出杀手锏:“主编,我认识郑天野,做这个采访肯定比较方便。”   谷雨不甘示弱,信口胡诌:“我也认识,我见过他几次。”   吴曼曼嗤笑一声:“你真的认识?你知道他舅舅是副市长?知道他常开的车牌是江A88288?”   老刘知道手下这两人向来不太合拍,思忖片刻。挥挥手打断吴曼曼的呛声:“行了行了,那这件事就让曼曼跟吧。最近事也挺多的,谷雨你做别的。还有那个泳儿的专访,你继续想办法弄一个出来,别等其他媒体抢先了。”   谷雨有点不甘心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因为这样的不甘心,谷雨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下班的时候,她和吴曼曼一同出大楼,两人没怎么说话,但偏偏又都要一同站在门口处等车。   站了一会,大致是为了缓和尴尬气氛,吴曼曼假惺惺朝她笑了笑:“谷雨,今天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争那个选题。可是我真的很想做,自从事发后,我熬夜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也已经做了一些前期采访。如果最终没办法跟进,我会很难过。”   谷雨哼了一声:“这种场面话你就不用跟我说了。你以为就你做准备工作,我还熬了几个晚上准备材料,还拿到了当天晚上事发的录像呢!不过既然老刘让你做,我也没什么说的。祝愿你做成一篇成功有影响力的报道,一飞冲天!”   吴曼曼脸色垮了下来:“谷雨,你说话有必要这样夹枪带棍吗?”   谷雨嗤笑,斜睨看向她:“可比不上你在老刘面前的咄咄逼人。”她学着吴曼曼之前的语气,“你知道郑天野舅舅是副市长吗?知道他的车牌是江A88288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人家有一腿呢?”   她说完,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当然,你向来都是结交有钱男人,和那种人有过什么也不足为奇,不过看你这么积极做这个报道,想必是没有上位成功,对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吧?”   吴曼曼微微一怔,被她戳中,怒极反笑:“谷雨,你何必总在我面前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我是喜欢结交有钱人,那又怎样,至少我是靠自己。而你呢,要不是主编是你爸的学生,你能在杂志社这么顺?”   “是啊,谁让你爸没有老刘这样的学生呢!”   谷雨说完,其实心里有点后悔,吴曼曼出生很差,据说父母下岗一直靠四处打零工供她上学,她逞这种口舌之快实在不算有品,而且还极为幼稚。   家庭背景是吴曼曼忌讳的事情之一,被谷雨这样一讽刺,气得脸都青了。   这时,一辆车在两人面前停下,只见宋尔同从里面探出头唤了一声:“曼曼!”   下一刻他已经打开车门下车,吴曼曼瞬间从一只斗鸡变成委屈的小女人,红着眼睛走到他面前。   宋尔同看了看几步之遥,昂着头不屑一顾的谷雨,又低头看向身前的吴曼曼,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吴曼曼摇摇头,“刚刚跟同事因为采访选题的问题,发生了一点争执。”   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谷雨听到,她冷嗤一声,阴阳怪气道:“吴曼曼,你不是已经胜利拿到选题了么?何必搞得像我欺负你的样子?难不成希望你男人帮你揍我一顿?”   记者当久了,伶牙俐齿谷自然不必说,刻薄也在所难免。但是谷雨性格豁达爽快,即使和吴曼曼关系不好,也从来没有这样类似于撒泼一样的争吵过。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这样咄咄逼人又幼稚,尤其是看到宋尔同,这种情绪更加控制不住。   那厢,宋尔同却是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一样,笑着摇摇头:“谷记者,要说你欺负人,也不是不可信!”   吴曼曼抬头,露出一丝愕然:“尔同,你认识谷雨?”   宋尔同不置可否地点头:“曼曼,我看你以后还是少和谷记者发生争执,小心吃亏!“   此话落音,谷雨一下就火大了,怎么?二打一?   她两步走上前,怒气冲冲道:“宋尔同,你什么意思?这是我们杂志社工作中的事,你少管闲事?”   吴曼曼站在宋尔同身前,大致是找到了靠山,气势一下嚣张了几分:“尔同是我男朋友,为我说话怎么了?”   谷雨正了正色,语气放柔和,却还是阴阳怪气:“曼曼,我们同事一场,有些话不当说但还是想说。找有钱男人没有问题,但是为了钱就不管男人品性如何,这样就不太好了,小心以后后悔莫及!”   宋尔同挑挑眉,对她这意有所指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是淡淡笑着悉听的样子。   但是吴曼曼却不高兴了,寒着脸道:“谷雨,你不喜欢我,针对我就好,何必针对我男朋友!”   谷雨耸耸肩:“我没有针对谁啊,就是给你一两句忠告而已,毕竟我也虚长你几岁。”   吴曼曼哼了一声,拉着宋尔同要上车:“尔同,我们走!”   看着两人转身,谷雨一本正经地开口:“宋尔同,虽然我很不喜欢我这个同事,但是还请你不要将你玩弄女人的那些手段,用在她身上,我怕到时她倒了霉,把晦气带回我们办公室。”   宋尔同转过头,淡笑了笑,脸色微微冷了下来:“谷记者,可能你误会了,在女人身上我从来不需要用手段。”   吴曼曼附和着冷声:“谷雨,收起你那可笑的优越感吧!还有你那刻薄的嘴脸!”   谷雨讥诮地扯了扯嘴角,一副傲慢欠揍的模样:“我很刻薄吗?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不如就祝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宋尔同蹙眉的同时,吴曼曼大致因为怒极,退后两步,扬起手,一个耳光就要落在谷雨脸上。   谷雨猝不及防,还以为自己的老脸就此不保。   不料,在吴曼曼的手掌离谷雨的脸只剩最多两公分时,一只横过来的手,将其拦住。宋尔同微微笑了笑:“曼曼,这样不是很好看。”   吴曼曼也似乎觉得刚刚不妥,靠近宋尔同身边,看了看表情不佳的男人,轻声道:“好,我们走吧,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尔同放下握着她的手,但是脚步没有动,眼神则定定看着像是战胜的公鸡的人,片刻之后,微微眯眼,一字一句道:“谷雨,你还在恨我!”   他说的是笃定的陈述句。   谷雨怔了一怔,眼睛瞥到不远处驶来的汽车,看都没再看两人,小跑离开,挥着手叫道:“小乔……”   “尔同……”吴曼曼拉着宋尔同的手,轻轻晃了晃。   男人像是浑然不觉,只是撇开她,大步走上前,从后面拉住谷雨的手臂:“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聊一聊。”   谷雨被他一碰,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我跟你很熟吗?”   “谷雨……”宋尔同拉长着声音,唤她的名字,再次拉住她的手臂。   乔远皱着眉下车,疾步走上前,将谷雨带离到自己身边,面色不善地看向宋尔同:“先生,你似乎对我女朋友造成了困扰!”   宋尔同看了看来人,恢复温文尔雅的样子,歉意地摊摊手:“不好意思,是我冲动了。”   说着,再看了眼一脸不耐烦的谷雨,转身走回自己的车内。   不得不说,呈一时的口舌之快,也不算太坏,至少谷雨心里的那口恶气暂时得到发泄。   乔远边启动车子,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说吧,你和那个宋尔同到底有什么过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谷雨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和烦躁,但旋即恢复,呵呵笑道:“你确定要知道?”   “能让你每次炸毛的人,我当然好奇他哪里得罪了你?”   乔远做出平日贱兮兮的样子,但显然表情并不到位,甚至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好在谷雨并没有注意。   她只是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好吧,认识这个人是我人生的耻辱。”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把奇葩的天野哥哥借来用一用~~~   这章女主是很欠抽啊~~不过,要是不强悍,怎么hold得出嫩草~~~ ☆、左耳   谷雨平静顺遂的生活,在大三的时候,起了一点点波澜。虽然这点波澜,在随后不几年,就被她忽略得干干净净,彻底忘记,但在当时,不得不承认,还是影响颇大的。   共同生活四年的弟弟乔远,忽然选择跟舅舅出国,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愤怒当中。因为乔远之前很坚定地答应过她,他会留在国内,跟她读同一所大学,以后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一直在一起。   谷雨那时太年轻,想法实在简单,乔远这样说,她就这样相信了,并且觉得他的选择很正确。在她看来,出国虽然是个好机遇,但在国内,只要努力,仍旧能有好的工作,好的未来。就好比她自己,虽然能考上最好的大学,但为了方便,她最终选择上本地的大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谷雨万万没想到,在乔远给她信誓旦旦,不到一个月,忽然就离开,连个告别都没留下。还是她爸妈打电话通知给在学校的她的。   很多年后,谷雨已经想不起当时的心情,但肯定是愤怒难过的。她当时已经开始人生的第一份恋情,简称初恋。对方是她同年级的男生,大一就认识,但一直没来电,后来见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坠入爱河,谷雨不甘落后,一个没忍住,就找上了这枚男生,两人不知怎么对上了眼,在大二下学期,头脑发热地开始了交往。   那个时候当然不叫爱情,只是对于恋爱向往的尝试。   乔远的离开,对谷雨来说,就像是一个惊天霹雳,再加上一大瓢冷水,劈痛了她,淋醒了她,顺带着浇熄了她的第一场恋情。   其实毫无因果联系,但谷雨就是忽然觉得兴趣缺缺,于是她的初恋,在她的不作为下,戛然而止。   而这样的变数,也让谷雨沉静下来。每天不是在自习室好好学习,就是在图书馆当文艺女青年。   她那时已经有打算,毕业后去杂志社当记者,但还没确定哪一家杂志是她的钟爱。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泡在期刊阅览室,研究江城最有名的那几份杂志,连人家十几二十年前的过刊都找了出来,潜心阅读。   然后她在八到十年前那两年间的《新视野》过刊里,认识了一个叫做左耳的专栏作家。   谷雨其实算不得什么文艺青年,她学的是新闻,专业钻多了,反倒少了小情调。只是,她头一回看到左耳的专栏,便被他的文字吸引。   一千多字的小文章,并没有什么华丽辞藻,也没有夸张的噱头,就是清新平淡的文艺评论或者感悟随笔,可那样的信手拈来,却让谷雨喜欢得厉害。   但是左耳的写作,似乎只在那两年,此后便戛然而止。除了《新视野》,也还写了有其他杂志,但都只在那两年,或者更早一点。   谷雨像是文字饥渴患者一样,将阅览室的旧杂志翻了又翻,像是挖掘宝物一样,找出了左耳所有的文章,虔诚一般拜读。   后来,谷雨去旧书店淘书,意外看到一本封面质朴清雅的旧书,名叫《素时》,作者正是左耳。她如获至宝地将这本随笔集买下,从此成为她的枕边书长达两年,直到毕业。   从左耳的字里行间,谷雨知道写作时的他是一个年轻男人,还是一个大学老师。她有时候就会想象,那样从容淡泊又才华横溢的男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偶尔在校园里穿行,看到来往的老师模样的人,她也会揣测,是不是就是这个人?或者那个人?   但显然,现实中并没有哪一个老师,符合谷雨对左耳的想象。   左耳好像成为她真实又虚幻的秘密。   毕业前夕,她去拜访论文导师,不知怎么就随身带了那本《素时》,恰好被那位五十多岁的教授看到,他咦了一声:“这不是尔同写的书么?你竟然还有?”   谷雨心跳了一跳:“你是说左耳?”   教授拿起她那本陈旧的书,摩挲了几下:“是啊!左耳是宋尔同的笔名,以前是我的学生,算是你们的师兄,也在院里当过几年老师,不过后来辞职下海了,那么有才华的人,再也没有写过东西。”   宋尔同,宋尔同!   那时,谷雨还在实习期,对于传媒行业,当然已经了解颇多,宋尔同这个名字,自然绕不过。她不相信般试探问:“是那个同心传媒的宋尔同吗?”   “是啊!就是他!”   对于这个发现,谷雨兴奋了好几天,在网上疯狂地搜寻宋尔同的资料。不过,虽然关于他的信息不少,却没看到一张照片。   当然,谷雨并没有失望,她甚至更希望她的左耳,依旧保持那种神秘与低调。   况且,她喜欢的作者,真的不同凡响。   当然,那时的谷雨,并没有太多心思,应付自己的那点小情小调。   她很快毕业,投入让她猝不及防的职场。   从优秀的高材生,到职场菜鸟,很长一段时间,谷雨的体会都是狼狈不堪。当初理想化的职业,渐渐变了味道。   当时,她和一个在日报的朋友聊天。那朋友给她吐槽为了出新闻,是如何的丧心病狂。有一次,她路过一条街道,发现一处地面有塌陷的趋势。但是她没有打电话给交警或者警察,而是回家拿了相机,买了一袋瓜子,坐在路边,边嗑边看车来车往。几个小时后,那块路面果然塌陷,吞了一辆车,还是一辆宝马。她第一时间拍到了照片,发了稿子,看着那被救出来,满脸鲜血的宝马车主,她只觉得是条新闻,丝毫没有同情和内疚之心。   谷雨听了之后,也是哈哈大笑:“难怪大家都说无良记者!”   就在又一次被毙稿后,谷雨很悲愤地重游母校,恰好看到一则宣传海报,宋尔同受邀讲座。   对所有人来说,宋尔同是江大校友,是以前任教的老师。但对谷雨来说,他是作家左耳,她神秘的偶像。   于是,社会人士潜入了那间教室。好在是研究生院举行的小型讲座,谷雨在一众硕士博士中,显得毫不突兀。   因为有好几个熟人,谷雨怕被认出来拉着东问西问她的工作状况,便鬼鬼祟祟坐在角落。   直到很多年后,谷雨还是很清晰地记得,初见宋尔同的那一刻。   伴随着谈笑风生,一个颀长男人,在几个学生的簇拥下,缓缓进入教室。温文尔雅,气质卓绝,这是谷雨对宋尔同的第一印象,然后台上的男人,神奇地与她心中的左耳重合。   一个小时的讲座,宋尔同讲了什么,谷雨什么都没听清楚,因为全身被一种莫名的呼之欲出的兴奋占据。   直到讲座结束,谷雨才回过神,好几个学生凑在前面,和宋尔同说话。她想了想,从包里摸出那本,这几天随身携带的《素时》,兴冲冲跑上前,完全不顾被几个熟人认出来叫她的名字,将书伸到宋尔同面前,像个脑残粉丝一样:“宋老师,我很喜欢你写的文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宋尔同在看到她手上那本书时,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和怔忡,片刻之后,似乎才回过神,惯有的温和浅笑,再次浮上来,轻轻摇摇头:“难得你能找到这本书,我自己都没有了。”   而后,左耳两个字,潇洒俊逸地落在那本书的封面上。   周围的人,显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显然没有关注那本书和左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拉着谷雨给宋尔同介绍:“宋老师,谷雨也是我们院刚毕业的优秀校友,现在在杂志社做记者哦!”   一个不得志的菜鸟记者而已。谷雨默默腹诽,但在偶像面前,还是笑嘻嘻的样子,继续道:“宋老师,你怎么都不再写作了?好可惜!”   宋尔同笑了笑:“工作太忙,没有时间。”他看着谷雨,随意拿出一张名片,“既然是已经入了行的师妹,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谷雨欣喜地接过名片,连连道谢。   宋尔同看着这个年轻朝气的女孩,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非典型性男配文,大概就是男配的戏份比男主还要多~~小乔只能用他处男的忠贞来捍卫自己的男主位置了~~   宋尔同是个渣,纠结矛盾挪nozuonodie的渣~~   都木有人来看咩~~忧桑~~ ☆、寻常往事   谷雨那时毫无心机,拿到宋尔同的名片后,一连几天都爱不释手。但这张名片对她的意义,与一张偶像的签名海报没有区别,她压根就没去想,真的要打那上面的电话去联系宋尔同。   在她看来,宋尔同是有着距离感的偶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她自己成为大人物之前,她愿意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世界,不去打扰她的偶像。   不过江城终归不大。   两个星期后,谷雨接到一个采访任务,去采访正在风口浪尖的一位企业家,那位企业家当时因病入院。   她打听到企业家病房的楼层,绕过保安视线,准备悄悄潜入人家的病房。只是才到门口,就被企业家的保镖发现,两个黑衣壮汉,将她直接拧下楼,丢出了医院大厅。   谷雨摔了一个大跟头,狼狈不堪,爬起来很没形象地直跳脚,引来一阵侧目。   “小学妹……”   一个淳厚的男声传入她的耳朵。   谷雨寻声望去,看到那张只见过一次的英俊面孔,顿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直到宋尔同走到她身前,她才红着脸支吾道:“宋老师,你……你还记得我?”   宋尔同蹙眉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她:“怎么回事?”   谷雨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想溜进去做采访,被人发现赶了出来?”   大约是年长十来岁,宋尔同看着谷雨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晚辈一样,他好笑地摇摇头,随口问:“你要采访谁?”   谷雨报了那位企业家的名字。   宋尔同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他最近确实是身体有问题,你这种时候想采访他肯定是会吃闭门羹的。”   “可是他不在医院,我更加采访不到他。”谷雨挫败道。   宋尔同思忖片刻:“这样吧,我和他挺熟的。如果你不急着出稿子,等过几天他出院,我帮你联系他做个专访。”   谷雨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宋尔同笑着点头:“你把你电话留给我,我跟他确定时间,通知你。”   谷雨赶紧手忙脚乱地拿出纸笔,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好,毕恭毕敬双手递给宋尔同,还特别有模有样地深深鞠了个躬:“实在太谢谢你了,宋老师。”   宋尔同拿着那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笑了笑:“我早就不当老师了,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我小您这么多,叫您名字的话,也太没礼貌。再说,老师不是站在讲台才是老师,您那么有才华,对我来说,就是受益匪浅的师长。”   宋尔同哈哈大笑。   随后的谷雨,度过了漫长的一周,虽然她明白,宋尔同那样的大人物,说帮她很可能只是一句敷衍自己这个学妹的场面话,就算当时是诚心想帮,但他那么忙,说不定转眼就忘。   可她又想,宋尔同是左耳,那个淡泊从容满满正能量的左耳,他怎么会做出欺骗无知少女的事。   好在,一个星期后,谷雨接到了宋尔同的电话,告诉她,他已经和那位企业家说好,并且给了那人的联系方式。   因为宋尔同的引荐,谷雨的这个专访很顺利。那位企业家向来少接受采访,更别说这样长达一个小时的专访。   谷雨毕业半年,终于成功发表第一篇独立采访,还是封面头版报道。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实属不易。   为了感激宋尔同,谷雨试探着请他吃饭表示答谢。她本以为宋尔同那样日理万机的人物,对她这种小喽喽的邀请,会一笑了之,哪知他竟然在电话里一口答应。   吃饭的地点是谷雨精心挑选的一家高级茶餐厅。   她自己其实更喜欢吃火锅川菜,但觉得那样的地方,实在不太符合温文尔雅的宋尔同,而西餐又似乎太装腔作势,便选了这种中西合璧,又颇有特色的港粤风味。   吃饭的时候,谷雨拿出最新出刊的杂志,送给宋尔同:“这是我第一次发表独立采访的报道,还是头版。真的很感谢你,宋老师。”   宋尔同笑了笑,接过那杂志,翻开看了看,大致扫了一遍后,抬头道:“虽然是我给你引荐,但采访得如何,还是要靠你自己。周总给我打过电话,说你这个小记者很不错,他对采访很满意。我刚看了一下,你写的报道很不错,你刚刚入行,以后机会会很多。相信我的眼光,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   谷雨不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但他这娓娓道来的温柔,还是让她禁不住红了脸。稍稍别扭了一下后,她似乎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宋老师,您帮我看看,我有哪些问题,以后好改正。”   宋尔同并非记者出身,但他做的是传媒行业,旗下有报纸杂志和新媒体,也曾亲任过主编。在新闻界来说,他是举手可摘星辰的人物。给一个小记者做指点,显然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一顿饭下来,两人边吃边聊,宋尔同看似只是随意地给谷雨说了几个报道中的问题,写作的瑕疵,但却字字珠玑,谷雨只觉得比自己四年大学,还更受用。   从左耳到宋尔同,她觉得自己没有不崇拜的理由。   一顿受益匪浅的晚餐,宋尔同在谷雨的心里,更上了几层楼。分别时,宋尔同笑容和煦地对她道:“谷雨,你要是以后工作中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的。”   与其说是感激,不如说是感动,谷雨语无伦次地道谢:“宋……宋老师,太……太谢谢你了!”   宋尔同看她的模样,摇头失笑。   谷雨当然是有困难的,甚至可以说是困难重重。这样那样的问题,总是前赴后继。起初,她并没有真的想去打扰宋尔同。但真的遇到问题要暴走的时候,宋尔同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第一次求救于他,因为脸皮薄,没好意思打电话,只发了一条短信,将采访中遇到的问题告诉他。不想,宋尔同很快给了她回复,还给了她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起初只是采访和写稿的问题,但很快,就发展为宋尔同帮助她引荐那些她想采访但又采访不到的大人物。   名人专访虽然不是谷雨这种有新闻追求的记者的终极目标,但这种访谈让她迅速成长,短时间内积累了经验和名气,在杂志社如鱼得水起来。   连主编老刘偶尔都奇怪,那些难搞的大人物,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是如何拿下的?   谷雨当然没有供出宋尔同,一来是因为她不想引人猜想,二来……虚荣心作祟的她,总是更享受让人以为她其实是能力超群。   开始的时候,谷雨和宋尔同基本上只是电话短信联系,她求助于他,他帮她解答。但帮了这样那样的忙,谷雨总得请他吃饭感谢他。   于是见面逐渐多了起来。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交集不再局限在吃饭。也许是某一天,宋尔同打电话给谷雨:“明天有一个拍卖会,会有很多名人参加,你要不要跟我去?”   谷雨当然愿意。   从拍卖会,到晚宴再到大型小型的聚会。不知不觉,谷雨已经走进了宋尔同的社交圈,她认识越来越多的名流,得到越来越多的采访机会。   名利场中的五光十色,虽然谷雨不至于很快迷失,但她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面对   这个让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她也觉得很吸引人。不过也仅仅只是好奇,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置身于此。   而那个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的宋尔同,也就更加迷人。   最开始,谷雨当然怀疑过宋尔同帮助自己的动机,男人帮助女人,无非是这样或这样那样的企图。   但半年大半年过去之后,宋尔同从未流露出任何暧昧的想法,也从未有过任何暧昧行为。他在她面前,一直坦坦荡荡,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师长。   于是谷雨也就不再怀疑。宋尔同依旧是偶像,似师似友,是完美的成功男人。她为有一段这样的纯洁关系,而暗自窃喜,但从未有过任何妄想。   直到一次采访工作后,谷雨的内心终于开始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之前作者有话里有误导,这算是虐渣男的故事。但这个虐,并非是言情意义上的虐~~~所以跟虐渣男贱女的文是不同的。   这就是讲一个关于宋尔同这个中年男人的故事,撇去他和女主有交集的部分,男女主更多的是作为看客~~~反正看下去就知道~~~ ☆、不堪回事   那是一个国际知名的华裔音乐家,神秘低调,极少接受采访。巡演到江城前,已经放出消息,届时只接受一家媒体的专访。各大媒体当然是使尽浑身解数,想得到采访机会。   那时,谷雨做记者已经一年半,是杂志社的冉冉新星。主编老刘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了她。   她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江城媒体太多,《新视野》虽然是大杂志,但从电视广播到纸媒新媒体,杂志并不占优势。尤其是一份新闻周刊,通常都不是文艺人士的最佳选择。   她将这事不经意中告诉了宋尔同,倒不是想让他帮忙,只是随口吐槽一下主编的艰巨任务。   不料,音乐家抵达江城巡演的前一天,宋尔同告诉她,帮她联系到采访机会。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有点不敢相信。   倒不是怀疑宋尔同没有这个本事,只是觉得即使他在传媒界举足轻重,但要帮她这个非她旗下的记者拿到专访,肯定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谷雨的独家专访很成功,出刊后反响很好,为杂志和她自己挣足了面子。   主编老刘还特意请他吃饭表扬她。   席间,老刘问:“谷雨,我一直很奇怪,你是怎么拿下专访的?我给你派任务的时候,其实都没做指望,就是让你试试。因为我之前听到内幕消息,人家音乐家的团队在来咱江城之前,已经和《风尚周刊》谈好,由他们家做独家专访,怎么就让你半路给截了?《风尚周刊》估计恨死咱们了!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答应给我做了,估计是觉得我们《新视野》档次更高吧!”谷雨信口胡诌,内心却一时五味杂全。《风尚周刊》是同心传媒旗下的杂志,作为老板的宋尔同竟然将自家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了她。   谷雨没有向宋尔同求证,但是从那时开始,他在她心中的位置,逐渐发生了变化。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谷雨也不例外,当然一个男人,毫无所求的帮助你,你当然会感动,而女人一旦感动,情感中就会发生化学变化。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符合女性对男人的一切幻想时。   彼时的宋尔同不过三十多岁,正是男人的黄金期,而他又确实有魅力的男人,谷雨道行尚浅,相识越久,谷雨越不能泰然处之。   当然,宋尔同并非是修身养性不近女色的男人。实际上,他所在环境,以及身份地位,不可能有人独善其身。   因为进入了他的社交圈,谷雨当然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除了带她出席一些场合,他还有很多可以陪她一同进出的女伴。那些女人和宋尔同的关系,与谷雨这种纯洁的关系不同。   谷雨没有精神和道德上的洁癖,宋尔同没有婚姻的束缚,频繁的更换女人,最多是他身上的一点小瑕疵而已。或者说作为她的偶像左耳的一点小瑕疵。   实际上,谷雨对此还曾暗喜,至少说明,她对于宋尔同,和他身边的其他女人不同。   因为这份不同,谷雨决定主动出击。   在她二十四岁的生日,她邀请宋尔同单独过。   两人的晚餐,她选了一家颇有情调的餐厅。宋尔同送了她一支多功能的录音笔,不算太贵重,但是国内买不到,最重要是,这支录音笔的功能,对谷雨的工作很有用。   谷雨很开心地收下了生日礼物,在两人吃完饭,她就开始了自己的表白。   谷雨从小优秀惯了,骨子里是傲慢清高的,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追求男人。但是她想,宋尔同值得她的主动的。   但她并不内敛害羞,甚至还有一股不管不顾的愚勇,所以她的表白很直接:“宋老师,这一年多,谢谢你的帮助和照顾。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你可以接受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宋尔同似乎愣了一下,而后笑着摇摇头:“谷雨,你确定你喜欢我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吗?如果只是因为感激,那显然不是。”   谷雨忙不迭摇头:“不不不,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有才华,人又好。”说着,还如同害羞少女一样,浅浅一笑,半开玩笑道,“还有长得帅。”   宋尔同哈哈大笑:“既然你都能说得这么具体,一定就不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真正的爱情是没有理由的。”   谷雨被激得有点不服气,不害臊道:“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于是,谷雨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追男历程。   她感情经验不多,但她坚信女主男隔层纱这个道理。   靠着从书上和朋友口中的理论,实施她追求一个潇洒多金事业有成,比她年长十一岁男人的计划。   她性格中的愚勇,很好地发挥了作用。她每天给他发各种情意绵绵的短信,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去他公司楼下等他。像一个脑残粉丝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地向宋尔同证明,自己真诚而坚贞的爱情。   宋尔同对她的举动,总是一笑了之,好在没有如何拒绝她,仍旧像之前一样,和她走得很近,但不逾距。   谷雨对此更加感激,因为她知道,换做别的男人,送上门的女人,谁会不要?如果真的不要,想必就会拒之千里。   她甚至以为,宋尔同只是在验证她对他的爱情是否真实。   她当时太过单纯,将一切想得理所当然。自然不理解宋尔同这种欢场老手,俯瞰众生,欲拒还迎的本领。   她甚至越战越勇,觉得宋尔同愈不正式接受她,她的爱情就愈加诚挚,她爱的人也就更珍贵。   是的,二十四岁的谷雨,对宋尔同爱得意乱情迷。   直到有一天,一盆冷水将她生生泼醒。   那离她对宋尔同表白已经是三个月后。他跟宋尔同去参加他的一个私人聚会,去的人都是宋尔同的朋友。   还算是一个气氛融洽的聚会,席间大家相谈甚欢,宋尔同对人介绍谷雨,也是做记者的小学妹,希望大家帮忙多关照。   当晚,谷雨回到家,清理包内物品时,忽然发现,宋尔同送给她的那支录音笔,不知何时一直开着。   她饶有兴趣地打开播放,原来是在聚会就不小心打开。前面很长一段录音,她都在现场。她听了一会,觉得无聊,正准备关掉,那里面的声音,已经转到她离开去洗手间的一段。   “尔同,听说你这位记者学妹最近在追求你?看样子,你还没答应人家。送上门的肥肉都不吃,你是要当柳下惠么?”有人开玩笑地问。   话音落下,宋尔同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出现:“你以为像你们,见到女人就心急火燎地弄上床,多没意思!普通胸大无脑的女人,随便玩玩是可以。不过像我这小学妹,可不行啊。别看人家年纪不大,要是想随便玩玩,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你就要和人家认真地玩一玩。”   “什么样的女人,用什么样的方法。我比较喜欢彻底征服。”   “你这明显就是放长线钓大鱼。你又不会娶人家,这样子玩真是太坏了!不愧是文化人出身,玩女人的段数咱是甘拜下风。”   随后便是一阵哄笑。   谷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直到反反复复重播,听了几次,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一时浑身发凉,一夜未眠。   她几乎不能想象,宋尔同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看着她这么长时间来的傻逼表演,步步沦陷。   她喜欢的左耳,为什么会是这种败类。   谷雨对宋尔同的信仰,一夜崩塌。好在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至伤情奔溃,只油然而生的恼羞成怒,一种被人当做傻子遭人耍弄的羞耻,牢牢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实在是太耻辱了。   她一连两个星期,没有主动和宋尔同联系。期间宋尔同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有接。   直到她觉得心绪平复,足以面对这件耻辱的事情后,她终于拨通了宋尔同的电话。   两人再度见面,谷雨不动声色地和他共进了一顿晚餐,就像过去近两年的很多个晚餐一样。   从餐厅出来,天色已黑,她坐上宋尔同的车,待在他发动车子后,慢悠悠拿出那支录音笔,播放了那段她听了几十遍的录音。   宋尔同在震惊中,将车子停在僻静的路边,有点慌张苍白地解释:“谷雨,这是个误会,那只是和朋友间开玩笑。”   谷雨冷冷看着他的表情,鄙夷道:“宋尔同,你知道我一直很崇拜你。要是你现在是坦然承认,我可能还会继续崇拜,至少你敢作敢为……即使你确实是个人渣。可是你这样说,真是让我瞧不起你。”   宋尔同倒是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盯着谷雨,半响之后才开口:“所以呢?你现在要收回对我的喜欢了吗?”   “你觉得我还会喜欢你这个人渣?我又不犯贱!”   宋尔同讥诮道:“你的感情可真是能收放自如。”   “对你这种不尊重女人的人渣身上,难道你还指望我为你寻死觅活?”谷雨冷哼,转身准备下车。却不料,宋尔同将车忽然锁住,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椅背上,冷冷道:“你就这样走了,我帮过你那么多,是不是太让我吃亏了点。”   谷雨只觉得此刻这个她曾经觉得英俊无比的男人,像是露出本来面目的画皮,狰狞可怖,以至于他的吻落下来时,她都没挣扎逃离,只毫无反应地应对这一切。   宋尔同吻了片刻,大致是发觉她的无动于衷,有些悻悻地抬头看向她,而后放开她,稍微坐正身体。   谷雨随之起身,冷笑了两声,将身上的衣服散开,露出里面的内衣和肌肤:“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你拿去就是!其实你何必那么大费周章,想要的话,早一年半年开口,我也会毫不犹豫答应。”她顿了顿,极力忍住情绪,“你要这个不就可以了,为什么想要拿走我的心呢?你又不需要。”   她的语气听着还算平静,但是眼睛里的泪水怎么都没忍住,浅浅地落出了两行。   宋尔同皱眉看着他,眼光里思绪万千,终于淡淡开口:“把衣服穿上,你走吧。”   谷雨深呼吸一口,将衣服穿好,打开车门下车后,站在还未关闭的车门口,用她最倨傲的声音道:“左耳已经在我心里死了,而宋尔同,我瞧不起你!”   车内的宋尔同,神情微微一怔,启动车子,呼啸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一个女人被耍弄只是恼羞成怒的话,肯定对男人不是真爱~~~好了,回忆结束,下章是进行时的JQ了 ☆、突飞猛进   谷雨义愤填膺地将与宋尔同的往事说完,引来的是乔远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一边开车一边笑得浑身都快抖起来。   “你够了啊!”谷雨冷脸道。   乔远空出一只手摆了摆:“我真的是忍不住,打死我也想不到你也有那么愚蠢无知的时候啊!”   谷雨不满地揍了他一拳,威胁道:“你要再敢笑,信不信我让你以后再笑不出来!”   “好了好了。乔远正了正色,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道,“那你现在对那个宋尔同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不是吧,这都多少年了,你也太小心眼了!”他语气戏谑般平淡无奇,但看着前方路况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凝重。   谷雨恍然未觉,继续咬牙切齿道:“管他多少年,我只要一想到老子当年的一颗少女心,被人当傻逼,就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郁闷!”   乔远呵呵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他的感情经历太过贫乏,但也知道爱与恨是辩证统一的双生子,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不能释然的恨,尤其是这恨的根源还与爱相关,那么,这恨的背后是否还有那么一点爱情的成分?   他曾经猜测过谷雨和宋尔同的关系,每次看到她对他的嫌恶和冷淡,以为真的只是有过节?可没想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撇去最后那个可笑的结局。从客观上来说,他曾相伴她两年,在她生命中扮演着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乔远有点抓心挠肺地难受,闷声叹了口气,谷雨还在喋喋不休:“我跟你说,要是有机会,我肯定是要报复宋尔同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还不是君子呢!”   他睨了眼义愤填膺的人,又觉得她好像真的只是不甘心那样的欺骗和羞辱。   晚上,两个人吃完晚餐,   便窝在沙发上看片。是一部大尺度的爱情老电影。放到男女主角缠绵床戏时,那令人鼻血喷张的暧昧场景,饶是阅过无数毛片的谷雨,也觉得不太自在,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个大男人。   她偷偷瞟了一眼乔远,正巧他也朝自己看过来。   视线交汇时,顿时气氛变得有点不同。谷雨只觉得空气都热了起来。   乔远微微眯着的眼睛,看起来有点迷离。他不说话,只是慢慢靠近,朝谷雨的唇吻了下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乔远的温柔缱卷,让谷雨几乎忘了呼吸。直到憋得快喘不过气来,乔远才稍稍离开她的唇,但仍旧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你想不想做?”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谷雨觉得自己完全被他引诱,好像这样鲜嫩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不吃都有点对不起江东父老。   又想着,自己这具身体这么多年都没拆封,似乎是到时候该打开了。   在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乔远已经压力下来。手嘴并用地在她身上点火。因为是第一次,他的动作是温柔克制的,他害怕自己的生涩给两人留下不好的回忆。当然,也怕不小心弄得谷雨太难受,会被她一脚踹出几米远。   而对谷雨来说,两个人认识长久,从少年时代的同一屋檐下,到后来的分离,又到现在重逢。这样长战线的羁绊,让她觉得现在这种少儿不宜的场面,实在是有点好笑。   在乔远的手伸进他的衣服内,摸到她的肋骨时,她也确实忍不住笑出了声。   满脸隐忍通红的乔远,愣了下,停住动作,哑声问:“怎么了?”   “我想起你小时候还没寄住在我家时,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去我家蹭饭的场景,那时你只有我下巴高。”   乔远红着的脸一黑,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胸口:“想破坏气氛是不是?”   谷雨吃痛地轻呼一声,继续不知死活道:“还有你住进我家后,有一次你洗澡没锁门,我不小心闯进去,看到了你白花花的屁股。”   这事不提倒罢,一提乔远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他已经十五岁,正是敏感害羞的年龄,被她看到一半躶,体,羞得他一连几天躲在房间不敢见她,偏偏她还没心没肺地捉弄他,天天追在他后面调侃他屁股好白,气得他差点将她除之而后快。   怕谷雨再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乔远干脆俯下脸,用嘴巴牢牢堵住她的嘴唇,身下的手则加快了动作。   衣服脱到一半,谷雨也被他吻得迷迷糊糊,只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睁开眼,将他推开。   乔远差点崩溃:“你是要整死我吗?”   谷雨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他,然后贼兮兮盯着他脱得只剩内裤的下半身,那里已经鼓起老高,和他脸色隐忍的神色相互辉映。   谷雨欠揍似地抿嘴笑了笑,手伸向他的裤子:“不行,我得先检查一下,你是不是唇膏男,不然我也太亏了!”   原谅她,在乔远面前,实在是很难有作为女人的自觉。   是可忍孰不可忍。   乔远愤怒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再次推到在沙发上:“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唇膏男的!”   妈蛋,是谁告诉过他,女人尤其是第一次的女人,都是含羞带怯的。到底是她不把自己当女人,还是不把他当男人。   总之,哪种想法都他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在镇压和反抗中,两个人在沙发上完成了惨不忍睹的第一次。之所以说惨不忍睹,是从时间和质量上都很糟糕,还造成沙发上哀鸿遍野的场景。总之,两个人大概都不愿记住这惨烈的一次。   事后,谷雨和乔远悲惨兮兮地裹着一条毯子窝在沙发上,互相进行批判。   谷雨抚摸着酸疼的腰杆:“你技术太差了,腰都快被你弄断,疼死老子了。明天开始,你要多揣摩研究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不然以后别想碰我。”   乔远不甘示弱:“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不配合,挑战我的男性尊严,我能那么冲动粗鲁。”   “呦呦呦,你还怪我了?老子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第一次,你才五分钟。你对得起我吗?”   乔远黑着脸,气势弱了下来:“我第一次没经验,以前自己解决也不止这么久。”他想了想,将谷雨抱起来,走回卧室,倒在床上,“我们再试试,你配合点,这次保准让你舒服。”   “少说大话,你又没经验。”谷雨裹着被子不让她近身,刚刚疼痛让她心有余悸。   乔远俯下身谆谆诱导:“我是没经验,所以得靠你调教。难不成你希望我已经从别人那里积累了丰富经验,再用在你身上。”   谷雨认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自己调教男人才有成就感。”她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电脑,“我看看理论知识,你也来学习学习。”   乔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她,虚心地学习了半个小时理论。   不得不说,两个人学习力领悟力确实算超群,当晚学以致用,技能立刻突飞猛进,直接从贫下中农一跃为资产阶级。以至于食髓知味,折腾到天光亮,累成狗的两人才四仰八叉地呼呼睡去。   女人的爱情是从xx通往心脏,这句话不无道理。经过一夜奋战,谷雨对乔远的心态,彻底发生了变化。   虽然说因为发生这种事情,而坠入爱河,实在有点荒唐。但是谷雨就是觉得,自己确实是感觉到了爱情的滋味。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看着旁边,犹在安睡的乔远,忍不住心里酥酥麻麻,脸上腾起了一片让自己鄙夷的红晕。   最后实在没忍住,凑上前,亲了一下那张俊颜。   乔远迷蒙着睁开眼,轻笑道:“是不是被我的美色迷到了?”   谷雨哈哈大笑,意有所指地捏了一把他的敏感部位:“幸好不是中看不中用。”   乔远噗嗤笑出声,转过身将她抱住:“我说,你在这事上怎么就一点都不害羞呢?”   谷雨不以为然地嘻嘻笑道:“其实人家也是很害羞的。不过前几年做一个扫黄专题。跟警察局的扫黄组跑遍了大大小小的涉黄场所,真真正正开了眼界,那段时间看过的淫秽物品,都能赶上鉴黄师了。”   乔远拍拍胸口:“幸好你没什么心理阴影。”   谷雨推他:“快点起来,去你那边刷牙洗脸。”   乔远从善如流地下床,套好衣服匆匆忙忙出门转隔壁。   谷雨也拖着酸痛的身体钻进洗手间,她正拿着口杯刷牙,只听乔远又蹭蹭跑了进来,站在她身边。   谷雨抬头一看,见他拿着水杯,跟自己并排站在一起刷牙,切了一声:“你这是浪费我的水资源。”   乔远含着一嘴泡沫,对镜子抬抬头,含含糊糊道:“你看我们像不像老夫老妻?过两天我问问装修公司,咱这房子能不能打通。你再不让我转正,我就告诉叔叔阿姨,说你玩弄我的肉体还不想负责。”   谷雨一口水快喷出来,踹了他一脚,然后再看向镜子中的两个人。   这一仔细看,问题来了。   老夫倒是没觉得,老妻倒是真的。只觉得自己怎么看都比旁边这只年轻的不像话的男人老气许多,她皱了皱眉,眼角竟然出现了一丝鱼尾纹。   她心中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一种危机感。   “今天不上班,有什么安排?”乔远随口问。   安排什么?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危机感,干什么都没心思。于是他讪讪道:“不好意思啊,小乔同学,今天姐姐我有个采访要做,你自己一边玩去!”   乔远哼了一声:“还说不是玩弄我新鲜的肉体。”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就三垒了~~~为作者节操点蜡~~~ ☆、危机   谷雨其实没有采访任务,而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了商场。去商场干什么?当然是早上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悲愤得来买保养品。   她算得上天生丽质,尤其是皮肤自小白皙细腻。但她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出去飞沙走石地跑两天外采,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状态。她现在站在二十岁的尾巴上,自然吃不了老本,在外奔波加上熬夜赶稿,皮肤越来越糟,之前还没在意,现在跟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在一起,不得不生出了危机感。   她跑到最昂贵的化妆品柜台,银牙一咬,花了上万大洋买了一大堆保养品,肉都快疼得跳起来。但随即想到,这是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为悦己者容,又不由得有一丝甜蜜。   拎着战利品,她想着反正已经大出血,干脆再去买两双鞋子和衣服,从头到尾焕然一新。到时没钱了,大不了蹭乔远的。   走到自己喜欢的鞋子品牌店内,谷雨正要挑选鞋子,却瞥见一个男人正拿着一双鞋子仔细看。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尔同。   她冷嗤一声,没有跟他打招呼,但那一声轻嗤,却惊动了宋尔同,他转过身看到是谷雨,轻笑了笑:“你也来买鞋?”   谷雨瞥了眼他,又轻飘飘看了眼他手中带着蝴蝶结的平底鞋,轻蔑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种小女生的鞋子,不是吴曼曼的风格。”   宋尔同不置可否地笑笑,对导购小姐道:“麻烦帮我包起来。”   “都说了吴曼曼不喜欢这种风格,你还不信。”谷雨边坐在沙发上试鞋边不屑道。   宋尔同在她旁边坐下,好整以暇地问:“上次那个男孩子真的是你男朋友?”   “当然了!”谷雨瞥了他一眼,傲慢又愤愤道。   宋尔同对她的态度不以为然:“看起来比你年纪小呢。”   这句话简直就是掐了谷雨的七寸,差点让她跳脚,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是啊,乔远是比我小。年轻男人才好呢,心思简单精力足,比某些渣气四溅的中年男人可好多了。”   宋尔同笑了笑:“是比我好很多。所以,决定定下来了?”   谷雨转过头看向他,不答反问:“你呢,是不是也定下来了?”   宋尔同摊摊手:“是啊,我已经人到中年,年纪大了,确实有想安稳下来的打算。”   “所以准备娶吴曼曼,这次不是玩玩而已了?”   宋尔同思忖片刻,似乎在找措辞:“曼曼挺好的。”   “那是当然,才貌双全,宜室宜家嘛!”谷雨讥诮道。   宋尔同皱皱眉:“看样子你对曼曼一直有点偏见。她是比你物质拜金,但那是因为她是市井出生的女孩,全靠自己打拼,所以比较没有安全感罢了。像你这种出生优渥的孩子,可能是无法理解的。”   不知为何,听过到他这样偏袒吴曼曼,谷雨心中极为不爽,阴阳怪气道:“是啊,我就不需要自己打拼,都是天下掉馅饼。”   “谷雨,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尔同眉头皱得更深,语气变得有点生硬,“你就是这样不自知的傲慢与清高,所以我们才成这样子?”   谷雨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宋先生,我不知人的脸皮要有多厚,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宋尔同有点悻悻地摇摇头:“算了,我说了你也只会认为我是在找借口开脱。我当年确实有问题,你离开我是对的。”   谷雨再次翻了个白眼:“拜托,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何来离开?”   宋尔同看着她,顿了两秒,笑道:“原来女人才是这个世界最无情的生物。”   谷雨做了个恶寒的动作,拿起试好的鞋,递给导购,“麻烦包起来。”   宋尔同接着她的话道:“算在我账上。”   “不用了!”谷雨恶声恶气地站起来,将自己的卡递给小姑娘,对宋尔同白了一眼,“拜托,我和你真的不熟。”   导购将鞋子装好,分别递给两个明明相识但气氛怪异的人。   宋尔同将手里的袋子举了举,对谷雨笑道:“这是买给我女儿的。”   他眼神里的光芒慈祥温柔,像极了一个会宠爱孩子的父亲,谷雨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嘴里仍旧道:“我管你买给谁?”   晚上乔远按响谷雨的门铃,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森森的脸,差点吓得他倒退几步,反应过来时贴着面膜的谷雨,才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你这大晚上的,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谷雨切了一声,去洗手间将面膜去掉,跑回来对着乔远,脑袋摆来摆去,让他鉴定成果:“你看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变好了一点?”   乔远蹙眉摸了她一把:“不是一直都挺好的么?”   “喂!你什么眼神?我这面膜可是几十块一张,我刚刚敷了二十分钟,都快心疼烂了,你竟然是这个反应?”   乔远笑嘻嘻再摸了摸她的脸:“好像是滑了一点。”   “这还差不多,我也觉得效果挺好的,就是太贵,今天买了一大堆东西都要破产了。”她故作唉声叹气。   乔远把她拉在自己腿上:“怕什么?有你老公我在呢!我把我的卡给你,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美貌如花。”   谷雨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一样,忽然睁大眼睛,抱着脑袋,从他腿上弹起来,在自己这狭小的客厅窜了一圈,又回到乔远面前,捧着他的头,一脸风中凌乱的样子:“你刚刚是说老公两个字么?我差点觉得自己耳朵聋了?天啦!弟弟变老公?我总觉得好奇怪啊!完全接受无能!你给我一点时间消化消化!”   乔远看着她夸张又搞笑的反应,在她嘴上亲了一下:“现在消化没?”   谷雨一把将他的脑袋抱在自己胸口,哀嚎道:“怎么办?小乔,我总觉得自己染指了你这颗嫩草,很有负罪感呢!”   “你有完没完?!”乔远黑着脸将她推开,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但也说明,她对他们的这段关系,还没有那么确定。   谷雨嘻嘻笑道:“我跟你闹着玩呢?就是你刚刚说老公,我实在有点不适应!”   乔远瞪了她一眼:“反正我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你就给老子赶紧提前适应。”   “哟呵!你这才转正第一天,尾巴就翘起来了,老子都出来了,信不信我削你?”谷雨作势捋了捋袖子。   乔远立刻做出怂包的样子:“小的错了,女王大人饶命!”   “这还差不多。”谷雨挑了挑他的小巴,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正闹着,谷雨忽然想起什么的问:“对了,你不是说今天没工作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   乔远很老实地交代:“临时有个工作找我,所以去了律所。”他顿了顿,问,“吴曼曼是你们杂志社的吧?”   谷雨心里一愣:“是啊?你问她干什么?”   “恒天集团总裁强拆致人重伤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本来我要跟的,被吴曼曼抢去了。”   “今天找我的就是那家拆迁户,因为警方认定是意外,没有立案,那家拆迁户不服,要找律师自诉,吴曼曼现在算是充当他们的半个代理人。”   谷雨嗤笑:“她可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公知。”   乔远蹙了蹙眉:“你这语气干嘛?人家也是秉着一颗正义之心。”   “但愿吧。”谷雨大概知道吴曼曼做这件事的动机,但显然不想多谈,毕竟她不是他喜欢嚼舌根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 ☆、矛盾   乔远接下了状告恒天总裁郑天野的案子。   作为金牌律师的他,代理费非常昂贵,那家拆迁户经济状况并不好,但是他们对于代理费却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还主动要求事先付一半。   据拆迁户和吴曼曼称,是有匿名的善心人士捐款支持他们打官司讨回公道。   不过,凭乔远作为律师的直觉,他认为这里面必有蹊跷,或者是藏着某些不能告人的目的。同样的,他是律师,他只在乎案件的客观性。   或者从另一方面说,他也愿意帮助弱势群体。虽然常常帮有钱人做事,但他也看不惯那些富人们的为所欲为,所以他很爽快地接下了这个案子。   不过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   被告的人权势太大,在取证的时候,遇到各种阻力。   而一直作为记者跟进这个案子的吴曼曼,第一篇稿就迫于上面的压力,被杂志社压了下来。但是她没有就此作罢,收集各种关于郑天野和被害人的信息,在自己实名微博上举报发布。   乔远见她一个女记者,这么执着为人抱不平,不由得很赞赏。   因为办案的关系,乔远和吴曼曼几乎天天同进同出。   这样的状况,很快被谷雨察觉。她当然知道,一个记者一个律师,在这件事上是有交集的,但不知道这种交集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直到一天半夜,两人都睡得正酣,乔远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他抓起电话接听的时候,谷雨也被吵醒,迷迷糊糊听见他道:“曼曼,你们现在在哪里……好的好的……我马上开车来接你们。”   “这么晚了,谁啊?”谷雨还没清醒,声音含含糊糊。   “曼曼和那家拆迁户的女人,去郊县那女人老家拿一些资料,车子在路上抛锚,在路上待了几个小时,都没等到拖车。”   谷雨霍然惊醒,从床上弹起来,看着乔远在壁灯微弱的光线下,快速穿衣服,有点不愉快地问:“她车子抛锚了,干嘛找你?”   “他们去拿资料,是为了这个案子有关,是为了工作。车子抛锚找我有什么问题?”他穿完衣服,敷衍地在她脸色亲了一下,“你继续睡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谷雨看着他匆匆忙忙出门,脑子忽然想起,他刚刚叫的是“曼曼”,他什么时候已经和吴曼曼熟的叫这种昵称了?   谷雨愤愤地躺下,但是再也睡不着。   多疑嫉妒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所以她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心情,很不习惯。她并不怀疑乔远会和吴曼曼有什么问题。但是她就是不开心。   女人总是有很可怕的占有欲,当乔远成为她的男人,那么他就在她的领地内,不应该被别的女人使唤,不应该对别的女人献殷勤,他怎么能大半夜的去做吴曼曼的救世主?   乔远回来时已经天亮,大致是累着了,爬回床上,倒头就睡。   谷雨愤愤起身,本想将他救起来责问一番,但见他闭着眼睛的脸,都是一片倦色,又于心不忍。   默默生了会闷气,谷雨瞥见乔远手边,随便扔着的手机。像所有猜疑心深重的女人一样,她很不客气地拿过来检查了一番通话记录和短信。   不看还好,一看简直气得她肺都炸掉。   这些天内,乔远和吴曼曼的通话和短信,竟然比她还多。就算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但也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乔远再次醒来,看到的就是寒着一张脸,坐在床边的谷雨。   他揉着闹到,惺忪地问:“怎么了?”   谷雨将手机扔给他:“你什么时候和吴曼曼关系这么好了?一天通十几个电话都不够,还要发短信。”   乔远皱皱眉:“你翻我手机?”   “我就翻了,怎么样?难不成是有什么秘密,怕我看到?”   她的坦荡和蛮横,让乔远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秘密,你要喜欢检查,天天让你检查就是?”   “谁愿天天看?再说了,删删记录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谷雨说着,又转到正题,“你还没回答,你和吴曼曼是怎么回事呢?”   乔远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这个案子的事,打电话发短信都是关于案子。拜托你就别庸人自扰了,你小心眼的样子实在是好好笑。”   说着他真的呵呵笑了起来。   笑你妹!   谷雨哼了一声:“别人无所谓,但是吴曼曼,你必须跟她保持距离。”   “你这是对人家又偏见吧?她人挺好的,无偿帮助那家拆迁户,天天东奔西走,费尽心思。很少看到这么有良知的记者。”   “你的意思是我没良知?”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么?我的意思是吴曼曼人不错,你别对人家有偏见就成。”   “这就觉得不错了?看来他勾引男人的本事确实有一手。”   乔远脸色稍稍一沉:“你干嘛这样说人家?你不会是嫉妒人家吧?”   “我嫉妒吴曼曼?”谷雨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看就是。”   “我呸!”谷雨愤怒地跳起来,“她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   可是她真的不是嫉妒吴曼曼吗?   在她准备发火的时候,忽然就迷惑了。   是的,她是嫉妒吴曼曼的,因为浪迹人间的宋尔同竟然想娶她,因为乔远竟然也说她很好。   谷雨和乔远所有共同的生活经历中,从来没有吵过架,顶多是她冲他发脾气,他默默承受,或者默默生闷气。   但是这一次,在吴曼曼一事上,乔远似乎对她的态度,很不苟同。   最后的结果,就是乔远被谷雨赶回了隔壁他自己的窝。   当然,乔远并没有将谷雨的小心眼当做一回事,他和吴曼曼除了工作上,没有任何私人关系。一旦这个案子结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如果谷雨真的为这种事情闹脾气,实在有些荒谬。她相信谷雨那种没心没付又聪明的女人,绝对不会。   何况案子已经进行到最后的搜集取证阶段,法院也已经立案,开庭时间就在一个月后。   乔远是那种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全身投入的工作狂,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律所合伙人。   因为和谷雨每天晚上都会见面,所以一忙碌,白天的电话短信少了,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   而这厢,所谓没心没付的谷雨,怨气却是越积越深,她不是那种会把气压在心里的女人,有什么不愉快当场就能发掉。   可她每天对乔远的指控和不满,就像是拳拳打在棉花上。他只会嘻嘻哈哈跟她插科打诨,完全不以为然,而后继续绞尽脑汁地做他那个破案子。   不过谷雨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自己也是职业女性,所以底线就是不打扰到乔远的工作,即使他已经因为工作,和另外一个她不喜欢的女人,牵扯得太过紧密。   转眼到了她的生日。   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基本上就会忘记自己的生日。尤其是谷雨要面临的是二十九岁,这个让女人悲愤的生日。   不过她又觉得怎么说都是二字头最后一个生日,必须得好好庆祝。尤其是告别单身后的第一次生日,怎么说都意义深远。   乔远虽然忙得快晕头,但这事没有忘记。   当天早上出门前,郑重其事地叮嘱她,晚上等他回来,一起庆祝她又老了一岁。   虽然他说的话欠揍,但谷雨想着自己也没提醒他,他老人家还能在百忙之中记得她的生日,实属不易。于是很大度地原谅了他说了大龄女人忌讳的“老”字,并准备在晚上庆祝生日时,原谅他近来的糟糕表现。   谷雨最近变得整天疑神疑鬼嫉妒猜疑,其实也跟她自己的工作太闲有关。天才少女画家的采访,没有半点头绪,其他的报道,又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全是应付了事。   白天,她做了一个如同鸡肋的采访,早早就撤退回家。   回家不久,乔远为她订的蛋糕,就准时送到家中。12寸的蛋糕,两人估计得吃到肚子鼓起来。   因为乔远之前打过电话,说可能要迟点回来。谷雨想着等他回来再做饭不现实,便自己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大动干戈地发挥了人生中厨艺的最高峰。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花了一个多小时,谷雨简直对自己的杰作快要满意到哭。   她兴冲冲打电话给乔远,他说正收拾准备回来。   她便笑嘻嘻地坐在桌边,看着上面的蛋糕和菜肴,满心期待地等他,就像是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谷雨不是心思太细腻的女人,她从来风风火火,内心傲慢又要强。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未知的,甚至是有点惶恐的,但又是甜蜜的。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真正地坠入了爱河。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喜欢上乔远,但就是知道如今的如同小女生一样,又欣喜又惴惴不安,五味杂陈,患得患失。   在谷雨胡思乱想着剖析自己的感情之路时,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直到他肚子不听使唤地咕噜叫了两声,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快八点。   死乔远,是不想混了么?   她气哼哼地拨过去乔远的号码,那头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谷雨还未来得及开始大呼小叫,电话里却传来一个女声。   “谷雨,你能别这样整天缠着乔远么?人家是金牌律师,忙得很,没那么多美国时间应付你。我知道你年纪大了,遇到乔远这么年轻优秀的男人不容易,但男人不是靠绑着就可以的。你好歹也是个职业女性,别给我们记者丢脸行么?”   谷雨脑子嗡嗡直响,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到电话那头挂掉,她才回神。那声音不是吴曼曼,还能是谁?   她说什么鬼话?什么年纪大?什么绑着?什么丢脸?   反应过来的谷雨,气得肺都炸了。   她想着乔远现在还没回来,竟然是跟吴曼曼在一起,虽然她知道还是那破案子的事,但这种重要时刻,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而且,她讨厌失约的男人。   又想着吴曼曼刚刚故意挑衅气自己,她凭什么要忍?   谷雨打算骂回去,她骂人的本事,绝对比吴曼曼高几个台阶。   但是乔远的电话已经处于关机状态,想来是吴曼曼搞鬼。她又打吴曼曼电话,也是无法接通。   谷雨蹭得起身,拿起包准备直接杀向乔远的办公室。   愤怒、委屈、不甘……这些天积累的负面情绪,终于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在这时达到高峰。   为什么?他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就变成这样?   尽管谷雨不愿承认,但是吴曼曼毫不留情了戳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她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诚惶诚恐,患得患失,不是因为这场感情刚刚发芽,而是正如吴曼曼所说,她比乔远大好几岁,而偏偏乔远又是那么优秀,所以她有危机——虽然骄傲惯了的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这种危机。   吴曼曼戳中了她的要害,也激起了她的斗志。心中的傲慢再次升起,她是不算年轻,但她不是败犬,她是光芒仍在的女王。   她绝对不会为了一段感情,一个男人,去让自己变得卑微。   爱谁谁去!   这样想着,谷雨开着自己的车,已经行了一段路。她恨恨地深呼吸几口,忽然就转了弯,开向了一家酒吧。   她关了手机,一个人在酒吧,豪迈地喝了两大杯威士忌,打发了两个搭讪的嫩草,心中得意道看吧,她虽然年纪不轻,但魅力依然。   从酒吧出来已经是十点多,因为后发的酒意,谷雨还未走到车边,已经头重脚轻飘飘然。凭着仅有的理智,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开车回家了,只得跌跌撞撞走到路边打车。   此时的车并不好打,她靠在路边栏杆,迷迷糊糊看着好几辆来往出租,可都呼啸而过,完全没有停下来理会她这个醉鬼。   也不知等了多久,醉醺醺的谷雨差点睡着时,一辆车犹犹豫豫在路边停下。   片刻之后,落下的玻璃窗,宋尔同的脸,稍稍凑出来,在路灯下,蹙眉问路边的文:“谷雨?”   谷雨稍稍清醒,像是半天才认出车内的人是谁,她嫌弃地撇撇嘴:“宋尔同,你快走开,别挡着我叫出租车?”   “你喝酒了?”   “走开走开。”谷雨摇摇晃晃上前,做出挥手驱赶的动作。   宋尔同眉头皱得更深:“这个时候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你又不是出租车司机?”   宋尔同干脆从车内下来,打开车门,将她塞进去,边塞边道:“我现在就是出租车司机。”   “真的啊。”谷雨醉眼朦胧道,停止了软绵绵的挣扎,“那快开车,别忘了打表。”   宋尔同摇摇头回到车上,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东倒西歪在副驾驶座,酒气在车内弥漫开来,显然是醉得厉害,嘴里碎碎念不知道念着什么。   他帮她将安全带扣上,发动车子。   宋尔同知道谷雨住在哪个小区,很快就开到小区门口。   他停下车,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呼呼大睡的人,伸手摇了摇她:“谷雨,醒醒,到家了。”   “走开,我才不稀罕你。”她闭着眼睛嘟囔,但是并没有转醒的样子。   宋尔同皱眉看了看她,他并不知道她公寓的具体位置,没办法将她送上去。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想了想,终于发动车子,掉头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跟上个一样,大概也是十万字,所以很快会写完 ☆、星星的孩子   宿醉的疼痛,让谷雨第一眼醒来时,完全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眼,才稍稍清明一点。   然后……   她看到了陌生的被子和床,看到了柔和的米黄色墙壁,看到了精致的柜子,看到了……一个站在床边两步之遥,陌生的女孩。   她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一时冷汗淋淋。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谷雨完全想不起来,昨晚昨晚从酒吧出来后做了什么,好像是打了车,然后就再也没有印象。但是眼前的女孩,一脸纯良无害的清丽,像是堕入凡间的精灵,让她不至于太过惊恐。   而且这女孩长得似乎有点眼熟。   女孩穿着一件过膝的睡裙,上面印着卡通,是属于她年纪的风格。   “这里是哪里?”谷雨打开被子,再问了一遍。   女儿直直盯着她,乌沉沉的眸子,纯净得如同泉水。   谷雨见她还是不开口,有点沉不住气,正要再问时,女孩忽然一只手抓了抓身上的睡衣:“一样的。”   谷雨愣了一下,这才垂头看自己身上,原来她身上不知何时被人换了一件跟女孩一样的卡通睡衣。   她心里一惊,也不想等女孩给她什么答案,自己跳下床准备出门去看情况。   那女孩眼神一直盯着她身上的睡衣,她走到门口,她就转身看着门口,不过谷雨并没有注意。   她刚打开门,一个老太太好像从旁边急匆匆跑过来,出现门口,看到她,笑着道:“谷小姐,你醒了,我煮了醒酒汤,你喝点,不然头会痛得厉害。”   谷雨完全一头雾水,这老人面色和蔼,平易近人,还知道她的名字,看着完全不像坏人,但是她根本就不认识她,她发疼的脑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老太太歪头往她身后一看,笑得更开:“宝贝,原来你在这里?快跟奶奶下来吃早餐。”说着,又对谷雨道,“谷小姐,你的衣服我昨天让人给你洗好烘干了,放在你床头,你换上衣服下来一起吃早餐。尔同已经在下面等了。”   身后的女孩,绕过谷雨,跟上奶奶,只是走出门口,再次看了眼谷雨身上的睡衣。   到了这时,再如何混沌,谷雨也约莫能想起一点昨晚的事。   没错,是宋尔同。   她上了他的车,再然后就没有任何印象了,估计是酒醉睡着了。   他不知道她的住址,所以带她来了自己家?   谷雨不可置信地拍拍自己的头,转身回到屋内,换衣服时,她特意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没有被人侵犯过。   不过想想也是,宋尔同再如何禽兽,也不至于将烂醉的她带回了住着母亲和女儿的家后,干禽兽的事。   话说回来,昨天她那状况,多亏遇到了他,不然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就算不遇到坏人,在地上睡一夜,也够她受的。   这是一栋别墅,不算太大,也不算特别豪华,看起来有了些年份,但装修的舒适古朴,很有生活气息。   谷雨下楼,一眼就看到与客厅连在一起的餐厅,餐桌上坐了三个人。两个是刚刚的女孩和老太太,剩下的一个,当然就是宋尔同。   一家三口,有种其乐融融的和睦。   他正在给女孩倒牛奶抹面包,听到谷雨下来,一边做着手上的活,一边转头对她笑着道:“头疼吗?来吃早餐吧?我妈给你煮了醒酒汤,你喝点。”   谷雨有点尴尬地走过去,讪讪道:“昨天谢谢你。”   宋尔同笑笑:“还好我昨天从那条路经过看到了你。你说你这么大了,做事也每个分寸,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他语气熟稔,像是在温和地责备一个相识许久人。   当然,他们也确实像是多年。   他话音刚落,桌上的老太太,也就是宋母也附和:“是啊,女孩子喝这么多酒可不好。昨天尔同带你回来说是朋友喝醉了酒,让我帮忙照顾一下,我和阿姨帮你换衣服时,那酒味真是大,难怪你醉成那样子。”   “酒味真是大。”谷雨正要道谢,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冷不丁冒出一句。   宋尔同和宋母都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宋尔同摸了摸她的头:“小泳乖,牛奶多喝点。”   女孩眼神看着桌面,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他的话没用反应。   到了这时,谷雨再迟钝,也看出了点问题。   她疑惑地看向宋尔同,宋尔同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他向来是沉稳温和的,但那种温和带着疏离感,不像现在看着自己女儿的神情,完全就是一个慈父。   宋尔同转头对上她的目光:“我女儿宋小泳,孤独症。”   他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孤独症与感冒一样,无足轻重。   谷雨曾经采访过孤独症患者,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想安慰宋尔同,但是这是一个已经长到十六七岁的女孩,显然这样的安慰,不合时宜。而宋尔同又已经一边自己吃着饭,一边监督女儿的进食,时不时给他擦干净掉在胸前的食物。   她只得将目光,再次看向宋小泳。   她眉眼长得与宋尔同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柔和清丽,淡淡的清雅,如果不知道她是孤独症,看起来大概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漂亮女孩。   她看着看着,便又觉得有些熟悉,蹙眉转向旁边的宋母,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竟是那次在泳儿画展里,见过的那个奇怪女孩。   难怪当时觉得她的行为有点匪夷所思,原来是孤独症女孩。   泳儿、宋小泳,十七岁。   谷雨不是愚钝的女人,相反,作为一个记者,总是习惯从蛛丝马迹找到新闻线索。   她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小泳就是画画的泳儿?”   这回不等宋尔同回答,宋母已经忙不迭点头,一脸骄傲道:“我们家小泳是画画天才。”   谷雨听说过一些孤独症患者,确实在某一方面有特殊的天赋。她嗯了一声:“小泳的画,真的画得很好。”   宋尔同朝宋小泳道:“姐姐夸你画画得好呢!小泳。”   “画得好。”宋小泳仍旧看着桌面,语气机械地重复他的话。   不得不说,这个让谷雨猝不及防的早上,她一直都处在愕然和震惊中。   她憎恨了宋尔同多年,也认识了他多年,但是除了知道他离异有一个女儿之外,对他的私生活毫无所知。即使在他们关系最融洽的时候,他也没提过他的家中事,更加没有带她回去过家里。所以她完全无法想象他有一个孤独症的女儿,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也许他不是个好人,但是他肯定是个好爸爸。   谷雨看着给女儿擦嘴的宋尔同,心里默默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也孤独症了 ☆、裂痕   谷雨五味杂陈地吃完这一顿早饭。她还没开口说离开,宋尔同已经先表示:“我去上班,顺道送你回家吧。”   谷雨点头。   “小泳,和奶奶在家乖乖的,爸爸晚上早点回来陪你画画。”宋尔同温柔地摸了摸犹坐在凳子上的女儿。   宋小泳没有看他,但是很乖巧地点头:“小泳乖乖的。”   说完,她忽然起身,在宋尔同和宋母的疑惑下,蹭蹭跑上了楼。   “小泳,你干什么呢?”宋母唤道。   但是宋小泳没有应声。   这大概是自闭儿的常态。   宋母摇摇头,对谷雨笑道:“谷小姐,以后有时间常来家里玩。”   谷雨点头:“好的,伯母。”   和蔼善良的老人,让她觉得很亲近。   待到谷雨和宋尔同走到大门口,只见宋小泳抱着一幅画,又蹭蹭跑了下来,来到谷雨面前。   她双手往前一伸,也不说话。   谷雨不解,接过那画,疑惑问:“小泳要送给我吗?”   宋小泳盯着她,仍旧不做声。   谷雨对她笑了笑,将画拿起来一看,顿时有点愣住,画上是两棵枝繁叶茂的树,树上长着的却是两个人,额头紧紧贴在一起,是一副温馨得让人心酸的画作。   虽然是抽象的画风,但是树上的两张侧脸,谷雨无论如何都分辨得出,那是她和乔远。她怔然片刻,想起那日在画廊里宋小泳看着她和乔远亲热的场景。   “谢谢你,小泳。”谷雨道。   宋尔同凑过来看了那画一眼,哈哈大笑:“看来你和小泳还挺投缘的,她竟然会为你作画。她都没画过我。”   宋小泳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阳光瞥到宋尔同正在换鞋的动作,一板一眼道:“爸爸,再见。”   “嗯,再见,宝贝。你也跟姐姐说再见。”   谷雨赶紧笑着道:“小泳,再见。”   宋小泳却还是看着宋尔同,继续道:“爸爸,再见。”   “好的,再见,你在家要乖哦!”他换好鞋,已经和谷雨走到玄关外。   宋小泳走上前,脸色有点焦灼的样子,又对着宋尔同大声道:“爸爸,再见。”   谷雨正觉得奇怪,宋尔同像是恍然大悟般,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哎呀,爸爸忘了。”他说着,在宋小泳头顶摸了摸道,“小泳,再见。”   宋小泳脸上这才恢复毫无表情的常态,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回屋内。   “这是我和小泳每天的告别仪式,要是没做的话,她就不会让我离开。”宋尔同和谷雨并肩走向停车地方,笑着开口,像是在说一件温馨的事情。   谷雨对孤独症并不了解,但也知道他们行为的刻板和重复。她想宋尔同比她更清楚,但对他来说,这就是独属于父女间的亲密。   坐上车后,谷雨到底还是因为好奇没忍住,犹疑着开口问:“小泳的妈妈呢?”   一个不正常的孩子,更多需要的应该还是母亲,而不仅仅只是父亲和奶奶。   宋尔同云淡风轻地开口:“她妈妈在国外。”顿了顿,他转头看了眼有些愕然的谷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前妻并不是因为小泳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而抛弃了她。当年我们夫妻关系变得很糟,小泳妈妈不愿再这样下去,便出国深造。过了两年,她在国外安定后,回来和我离婚,也是要带走小泳的,但是两年内,母女见面太少,小泳完全不亲近她妈妈,也不可能离开我和爷爷奶奶,她妈妈只能放弃抚养权。”   谷雨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又试着问:“你为什么没有再要一个孩子?”说完,觉得实在不合时宜,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你不可能照顾小泳一辈子,为什么不给她生个弟弟或妹妹,日后也能有个依靠。”   这显然是宋尔同不愿听到问题,他脸色微变,语气淡淡道:“小泳虽然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但对我来说,她是天使,我不会再要一个孩子剥夺只属于她的父爱。”他顿了顿,“而且这不公平。”   她知道他是说,如果他再要别的孩子,那么将小泳这个责任强加于她的弟弟或妹妹,这对他们不公平。   车内静默片刻,两人都一时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宋尔同率先开口,他笑了笑:“你最近不是一直想专访少女画家泳儿么?我这个监护人和代理人,可以答应你。”   谷雨一愣,有点不敢相信:“真的?”   “前提是不曝光正面照片和家庭背景。”   “当然。”谷雨点头,又问,“可是你为什么会答应?”   “采访一个自闭儿很有难度,可能需要一个长时间的跟踪。可是我见小泳和你好像很投缘,所以如果她不排斥你,你能和她交流,这对她很有好处。泳儿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朋友,我一直尝试她多接触人,但是太难了。”   “好,我试试。”   车子很快开到谷雨公寓楼下。   经过这一晚,她和宋尔同几年来水火不容的恶劣关系,似乎一下得到了改变。一来是他算是救了她。二来是,当她看到他的家庭状况,不得不有点五味杂陈。   谷雨再如何理智,也少不了女人特有的同情心。   也算不上对宋尔同的同情,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个伟大的父亲。   她下车,对他笑着道别。   宋尔同点头笑笑,掉头离去。   谷雨转身朝公寓走去,走了几步,便发现,楼下楼梯口,站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她本来淡笑的脸,瞬间垮下来。   乔远黑着脸,怒气冲冲走过来,不可置信地怒道:“你昨晚一夜未归,是和宋尔同在一起?”   谷雨昨晚嫉妒愤怒的心,早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烦躁和倦怠,她觉得他的质问,实在可笑,也不愿意和他争执纠缠,绕开他道:“我去哪里不需要跟你交代。”   “你说什么?”乔远跟上她,不可置信道,“我昨晚十点多回来,没看到你,打你电话一直关机,问叔叔阿姨,问了你所有的朋友,他们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一夜,等了你一夜,然后看到你坐一个男人的车回来,还说不需要跟我交代。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谷雨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冷笑了笑:“小乔,那你又把我当什么?昨天是我生日,你答应陪我一起过。但你现在自己也说了,你十点多才回来?当然,一个女人二十九岁的生日,确实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谷雨,你应该讲点道理。你知道我是在工作才晚回。”   “又是和吴曼曼一起工作,对吗?”   乔远因为宿夜未眠发红的双眼,神色有点崩溃:“谷雨,你知道我和吴曼曼没有什么。你不要不讲道理。而且,你怎么会和宋尔同一起回来?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谷雨冷冷回道:“我喝酒了,昨晚在宋尔同家过的夜。”   “你……”乔远不可置信,但作为律师的理智让他冷静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我相信你和他没有什么。但是,你必须为你错误的行为道歉。”   谷雨笑了笑:“谢谢你的信任,至于道歉,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小乔,我觉得我们现在都应该冷静地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乔远一愣:“你什么意思?”   谷雨冷静看着他:“想想我们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走下去?”   两人言谈间,已经搭上电梯,来到公寓门口。   谷雨打开房门进屋,乔远准备随她进去,却被她拦在外头,她伸出手:“钥匙给我,这段时间,我需要好好工作,不希望被人打扰。我知道你那案子也是最忙的时候,正好大家都冷静冷静。”   乔远蹙眉看着她,见她神色平静地出奇,不是闹脾气,只得掏出钥匙交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更神马的。。。。。。 ☆、凡间天使   周四,《新视野》杂志社例行开会的日子,内部爆发了一次大争吵。   当然不是谷雨和吴曼曼,而是主编老刘和吴曼曼。   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事。   因为吴曼曼在网上举报恒天的帖子,反响很强烈,作为《新视野》的记者,她再次出尽了风头。   但是杂志社却由此受到影响,虽然吴曼曼再三强调所发表言论与供职单位无关,但网友自动认为,既然她手上那么多恒天的料,为什么不在《新视野》杂志发表,肯定是杂志社的问题,一时猜忌更多,连投诉信都比往常多了几倍。   老刘对吴曼曼这种所作所为非常气愤,让她停止对恒天的攻击,但吴曼曼态度坚决,宣称即使她被辞退,也一定会将此事进行下去,一副新时代江姐□□的模样。   老刘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辞退她,之前杂志社不发郑天野撞人的报道,是因为上头有人施压。但经过吴曼曼在网上这么一闹,上面的人不知是怕惹火上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倒没有再施压,只不过杂志社和恒天之前也有广告上的合作关系,现在落井下石,说不过去。   也就只能由着吴曼曼自己闹了。   谷雨去给老刘报告采访泳儿的事情,见到的就是他被吴曼曼气得拍桌子,而始作俑者,则不以为然地和谷雨擦肩而过出门。   “主编,怎么回事?”   老刘指着被关紧的门:“也不知道吴曼曼是怎么回事?非咬着郑天野不放,让她别弄了,怎么都不听。这是多大仇啊?”   谷雨对吴曼曼和郑天野的过节也不清楚,但她猜想,吴曼曼对这件事如此积极,肯定不止因为讨厌郑天野那么简单。如果仅仅只是讨厌,完全不值得花那么多精力。   不过,她一点都不想管吴曼曼的事情。   她将自己的采访提纲递给老刘:“我已经找到泳儿。不过怎么没想到,她这么低调,是因为她是一个孤独症患者。”   “什么?”老刘露出意外的表情,“那能采访吗?”   “我已经和她的父亲谈好,他们接受采访。不过孤独症患者,很难交流。我可能需要一小段时间做比较贴身的追踪采访。”   老刘笑了笑:“没关系,这种专访不需要追求时效,做得好才最重要。你好好跟进,我想她既然是孤独症,他家人也不会让过多的媒体采访。如果我没猜错,你肯定是独家。”   谷雨沉默了片刻,点头:“应该是这样,不过他们要求不放人物正面照。”   “这个不重要,总之你这两个星期,就专门做这个。”   “好的。”   回到自己办公室,吴曼曼还在。她看到谷雨,皮笑肉不笑道:“谷雨,昨晚我接了你打给乔远的电话,不是故意针对你。主要是我们昨天正在做一个很重要的资料。我怕你一直打,会让乔远分心。你们昨天回去没吵架吧?”   谷雨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吴曼曼,你怎么不继续像昨晚那样说话?这么假惺惺,我可受不了。”   “谷雨,大家同事一场,何必这样不开心。”   “吴曼曼,你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谷雨用力摔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办公室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李庆凑上前拍了拍她:“谷雨……”   她对上他,摇摇头:“我没事。”   吴曼曼嗤笑一声:“发脾气谁不会!”   谷雨不愿再待在办公室,干脆收拾东西离开。   出了报社,她一时也不知去哪里,想了想,干脆拨了宋尔同的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有人接起,她没有寒暄,开口直接问:“我想问你一下,我现在去你家看小泳,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昨天已经跟我妈说过你会做一个小泳的报道,你随时都可以去我家看小泳。”   “嗯……”谷雨想了想,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客客气气道,“那谢谢你。”   宋尔同笑:“没事,就是得考验你的耐心了。”   谷雨想,他一个大男人十几年都没有不耐烦,她不过跟踪几天,哪能那么没耐心。   路过一家商场时,谷雨为宋小泳买了一个女孩子都喜欢的粉红凯蒂猫玩偶,她想小姑娘可能也会喜欢的。   抵达宋家别墅,宋母依旧很和蔼热情,引着她去宋小泳的画室。   面对窗户背对门口的宋小泳,一身干净的蓝裙子,那背影真的像是凡间天使。   “小泳,小雨姐姐来看你了。”   宋母轻唤,但是宋小泳没有什么反应。   宋母对谷雨笑了笑:“她就是这样子,很少理人,你自己去跟她说话吧。我去看看我煲的汤,有事你叫我就行。”   谷雨知道她是怕她在,自己会不自在。   “好的。”她点点头。   宋母离开后,谷雨抱着玩偶,走上前,小心翼翼叫:“小泳,你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但宋小泳并没有回头,仍旧沉浸在画画的动作当中。   谷雨干脆走到她身旁,将玩偶晃了晃:“小泳……你看……”   宋小泳终于抬头,她看了眼谷雨,又看向她手中的玩偶,本来平静的脸上,涌起一丝笑容:“凯蒂猫。”   “嗯,是的。姐姐送给你的。”   她仿佛有点听不懂,只是继续歪头盯着那玩偶。   谷雨再往前推了推:“送给你的。”   宋小泳这才放下手中的画笔,将玩偶抱在手中。   “你喜不喜欢?”   “喜欢。”   谷雨欣慰地吐了一口气,这竟然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对话,算不算她的出师大吉?   不过宋小泳拿了玩偶后,就不再理会谷雨,蹲在地上和布偶玩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咕噜咕噜说着不知什么。   谷雨很有耐心地试图与她交谈,但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得继续耐心地观察了她一个下午。   到了吃饭时间,谷雨本来要告别,但宋母的盛情难却,她只好留下来吃饭。   言谈中,她知道宋母以前是大学老师,后来提前内退,专门照顾孙女。   有人说什么样的父母,有什么样的儿女。谷雨想,宋尔同有这样一个善良的母亲,为什么他自己是个混蛋……虽然他是个好父亲,但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   吃到一半的时候,被谷雨腹诽的宋尔同竟然回家。   宋小泳扔下碗筷,就跑到门口,欢快地叫爸爸。   宋尔同换下衣服,拉着宋小泳的手回到餐桌:“告诉爸爸今晚吃的什么?”   宋小泳乖顺地指着餐盘,将菜名说了一遍。宋尔同摸摸她的头表扬她:“小泳,真棒。”   宋尔同在桌旁坐下,看向谷雨:“今天采访的怎么样?小泳有没有跟你说话?”   谷雨笑了笑:“有的,我买了一个玩偶给她,问她喜不喜欢,她说喜欢。”   宋尔同有点惊喜的样子,看向宋小泳:“小泳喜欢姐姐送的玩偶?”   “小泳喜欢凯蒂猫。”   宋母笑了笑:“我看小泳和谷小姐挺投缘的。”   谷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很喜欢小泳。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宋尔同哈哈大笑:“那你要努力,我们家小泳可是很高傲的,都不愿和一般人交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生活中的孤独症,常常被认为是傻子。当然,智商低下在孤独症中确实占了很大一部分,不过也有很多天才~~~ ☆、渐远渐近   当晚,谷雨回家比较迟。因为晚饭之后,她陪着宋尔同与宋小泳玩了一会捉迷藏的游戏。小姑娘对这个游戏很热衷,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笑声不断。她听到这样的笑声,没来由地也很开心。。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是九点多。听到开门的动静,隔壁的乔远立刻来敲门。   谷雨打开门,并没有让他进去,语气平淡地问他:“有什么事吗?我正要写稿。”   乔远悻悻道:“你还在生气吗?我想了一天,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谷雨愣了下,失笑:“小乔,我们现在不是像小时候,或者我们还是姐弟关系的时候。我不开心,不管谁的错,你都会讨好地道一声歉,然后我就原谅你,与你重归于好。”她顿了顿,“实际上,你并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而是我们之间有问题,所以要好好冷静地想想。”   乔远急切道:“那你说有什么问题?我改正。”   “小乔……”谷雨叹气,“你真的不用这样。你连什么问题都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将乔远关在门外。   乔远无辜又恐慌,谷雨自小到大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如果生气,当场就会发作。但是遇到真正的大问题,反倒不会生气,而是冷静的可怕。   就好比现在。   这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确实有了问题,但是什么问题,他怎么都想不出。   和谷雨在一起,对乔远来说,就是命中注定,就是理所当然。他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他爱了她那么多年,而她又已经对他动心,一切水到渠成,有因有果,还有什么是问题呢?   而对谷雨来说,正是乔远的这种理所当然,让她觉得无力。   她丝毫不怀疑乔远对她的爱,但是也正是这种旷日持久的爱,让乔远对他自己的感情太过自信。他会理所当然地,想我这么爱你,身边的女人无论是谁都如同浮云,所以才会有吴曼曼,以后或许还有张曼曼李曼曼……因为他对于自己忠诚度的自信,所以觉得没有必要刻意与谁保持距离,反正他又不可能喜欢除了谷雨之外的任何人。谷雨当然也就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情庸人自扰。   但在谷雨看来,却并非如此。相差近四岁的年纪,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在成为恋人之前,这样的年纪差距,对她来说,是对乔远颐指气使的最好借口和工具。但一旦成为恋人,这个差距,便再不可能是优势,而是梗在心口的一根刺。   她需要的是乔远体会她的心理,需要他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女人都需要安全感,谷雨也不例外。   偏偏乔远完全不知,因在他看来,我爱你,那么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谷雨摇摇头,摆开这些混乱情绪。   她来到电脑前,将白天对宋小泳的观察都记录下来。罢了,又去网上查了一些关于孤独症的资料。   天生的孤独症,到目前为止,医学界给出的研究成果,仍旧是病因未知,治疗无方。不过在众多病例中,恢复程度差别很大。有人成为艺术家,科学家,也有人一辈子只是人们口中的傻子,生活都都难以自理。   她不知道宋小泳算得上那种。她生活自理好像问题不大,但是很典型地动作刻板重复,缺乏感情反应。   不过她也是孤独症中,具有天才能力的那一类。她的画早已经得到业界认可。   连着几天去宋家,虽然得到宋小泳的的回应不多。但是谷雨在和宋母的交谈中,渐渐了解了这个孤独症女孩的成长之路。   两岁半确诊,五岁母亲出国,七岁父母正式离异。由爷爷奶奶和爸爸一手带大。因为孤独症的问题,她在学校待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半年。   庆幸的是,她的智商没有问题,记忆力还好得出奇,所有的知识都靠家人教导,阅读写字早就没有问题。还有画画的天赋,只是靠自学,七八岁就已经能够临摹名画,十岁时的画作,被大师赞为天才。   除此之外,谷雨也在与宋母的言谈中,也了解了她从来不知道的宋尔同。   这个如今在媒体界呼风唤雨的人物,本来的理想只不过是站在三尺讲台,教书育人。但女儿宋小泳的人生被划了一把叉之后,也让宋尔同的命运从此转了一个大弯。   自从宋小泳确诊为孤独症后,这个家庭便开始各地奔波寻医,造访各地的康复中心,原本的小康之家很快捉襟见肘。   为了让女儿得到最好的治疗,宋尔同很快辞职下海,多年后,一跃成为风光无限的上市公司老总。   但即使最忙碌的时候,他仍旧每晚回家陪女儿,遇上出差,他也会带上母亲和女儿。   十几年如一日。   谷雨忽然想起多年前,她放在枕边的那本左耳的《素时》,干净灵气的文字里,信手拈来的闲淡时光,如今身在物欲很流五光十色中的宋尔同,还会不会偶尔怀念?   除了第一天,谷雨在宋家的几天,并没有再见到宋尔同。她通常下午到傍晚就离开,而宋尔同那种大忙人,不太可能天黑前回家。   但是星期三下午,谷雨来到照例来到宋家时,宋尔同竟然也在。   谷雨看到他,有点惊奇:“你怎么这个时候在?”   宋尔同朝她笑了笑:“如果没有意外,每个星期三下午,我都会带小泳去看电影。”他看了看表,“本来还想给你打电话,让你今天别来了,不过既已经到了,不如一起去?”   他说话间,宋小泳已经从楼上跑了下来,穿着一件新裙子,漂亮地如同一个小仙女。   谷雨看着宋小泳,点点头:“好啊!”   穿着新裙子的小姑娘,来到宋尔同身边,拉起裙子晃了晃。   宋尔同露出赞许的样子,语气宠溺道:“小泳的新裙子真漂亮!”说着,对谷雨眨眨眼,“小丫头可臭美了,每次去看电影,都要穿新衣服。”   谷雨知道,这不过是孤独症孩子刻板重复行为的表现。   看的电影,是新上映的一部大片。谷雨以为凭宋尔同的财力,女儿情况又比较特殊,他会为女儿包场。   但不想,他却是买票选坐,还替宋小泳买了爆米花和饮料,像个普通观影者一样。   好在是工作日的下午,电影院的人并不多。三人顺利选到靠前中间最佳位置。   谷雨时刻不忘自己的工作,坐在宋小泳旁边,当电影开始后,她侧头仔细观察这个孤独症女孩的反应。她发现宋小泳看得特比认真,脸上表情,随着电影的跌宕起伏,变化很明显,就像普通人一样。遇到一点好笑的场景,都会咯咯笑出声,比正常人反应还大,惹得周围几人,侧目了几回。   电影结束后,三人从通道出来,微微有点挤。谷雨走在宋家父女后面两部,抬头便见宋尔同小心翼翼将宋小泳护在身前的动作,生怕女孩被旁边的人挤到。   谷雨不由得有点动容。   一出来,平日说话很少的宋小泳,忽然开始一长串一长串说话。谷雨没仔细听,还以为她跟他们说话,下意识唤道:“小泳,你在说什么?”   宋小泳一如既往地没理她。   宋尔同对她摆摆手:“她在背刚刚的台词呢!”   谷雨仔细一听,宋小泳口中的絮絮叨叨,果然是刚刚电影里的台词,一时惊讶得有点说不出来。   宋尔同到她的样子,笑着解释“小泳每次看完电影或者电视,都会把里面的台词八,九不离十得背出来,医生说她的记忆力超群。”   他的语气满是骄傲,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说一个孤独症孩子。   三人走到停车场,宋小泳还在自言自语地背台词。谷雨和宋尔同,云淡风轻地谈论着关于这个女孩,身后忽然传来两道声音。   “谷雨……”   “尔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其实挺喜欢这个故事的~~虽然很冷 ☆、背后   谷雨没想到会撞见乔远和吴曼曼,就如同乔远没想到会撞见她和宋尔同。   “这么巧?”四人之中,最后还是宋尔同最先平淡地开口。   吴曼曼在看到他和谷雨以及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小姑娘并行后,脸上闪现短暂的惊讶和戒备,但旋即恢复过来,走上前,亲密地挽住他的手:“尔同,你怎么在这里?”   宋尔同轻描淡写道:“我陪女儿看电影。”   吴曼曼眼光移向他身旁的宋小泳,露出夸张的笑容:“尔同,这就是你女儿,原来这么大了,好漂亮,跟你长得很像呢。”她友好地朝宋小泳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宋小泳蹙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尔同,忽然将头埋在他身前,不去再看面前的女人。   宋尔同摸了摸女儿头,瞥见吴曼曼手中的文件袋:“小泳害羞,曼曼你是在和乔律师做恒天那个案子么?那你们先忙,我先送小泳回家,晚点再联系你。”   “好的。”吴曼曼见他不愿停留,乖巧地回他。   宋尔同又转头看向谷雨:“你要走吗?我送你!”   谷雨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去。”说着又对宋小泳挥挥手,“小泳再见。”   宋小泳将脑袋从宋尔同身前抬起来,目光看到站在原地一眼不发的乔远,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一样,忽然咯咯笑着指指他,又指向谷雨:“哥哥……姐姐……”   谷雨知道记忆力超群的她,是认出那次在画廊里,和自己在一起的乔远。   宋尔同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拉着她走向了车子。   等宋尔同离开,还在原地的三人,脸色各异。   吴曼曼最先变脸,收回刚刚在宋尔同面前的温柔模样,冷声质问:“谷雨,你为什么会和尔同在一起,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如果说只是宋尔同和谷雨两个人,吴曼曼或许还不至于太大反应。她对现实认识得很清楚,宋尔同这种男人,要求他专一忠贞,那本就是个笑话。   但是她还从来没见过他的女儿,谷雨却显然和人家熟稔的模样。这让她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谷雨看着她,讥诮一笑:“我需要和你交代吗?”   吴曼曼一怔,倒也不自乱阵脚,指着旁边的乔远道:“你是不用跟我交代,但你是不是应该跟乔远交代?”   谷雨睨了眼黑着脸的乔远,没有回答吴曼曼的话,径自离开原地去坐车。   只是走了几步,她听身后熟悉的男声:“曼曼,今天的工作差不多弄完,我先走了,就不送你回去了。”   还未反应过来,谷雨已经被疾步跟上来的乔远抓住手,用力往另一个方向拉去。   她也没有反抗,从善如流上了他的车,见他一脸寒冰的表情,有些好笑地摇头:“你这是干什么?”   乔远冷着脸发动车子:“刚才吴曼曼问你的话,你是不是该回答我?”   “我和宋尔同?”谷雨指了指自己,更加觉得好笑,“你和吴曼曼什么关系,我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我和吴曼曼是在工作。”   “我和宋尔同也是。”   “你们有什么共同的工作?需要来这里?还和人家父女一起。是看电影?还是吃饭?这工作可真是……”   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倒没有让谷雨生气,她蹙眉认真道:“乔远,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和宋尔同在一起就是工作,他的女儿就是那个天才画家泳儿,最近我在采访她,所以才会跟宋尔同一起。”   乔远哼了一声:“采访人家女儿需要跟父亲走得这么近?”   “那你呢?做案子的时候,需要和吴曼曼朝夕相处?你别说你们没一起吃过饭。乔远,你不觉得你的双重标准很可笑?你在质疑我的时候,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感受?”   “我和吴曼曼与你和宋尔同,怎么可能一样?!”   谷雨简直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失望。乔远这个家伙太笃信他自己的专一,却怀疑她的忠诚。   不想和他争执,谷雨叹了口气:“我们别吵了,不然问题会越来越多。”   乔远却像是忽然变得不讲道理一样,恼羞成怒地嚷嚷:“一直以来都是在说有问题有问题,没有问题也被说出了问题。”   谷雨沉默,她第一次觉得,乔远为人处世再成熟,终究也只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大男孩。她开始怀疑,他们会不会真的就此渐行渐远。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各怀心事回到属于他们自己,仅一墙之隔的公寓。   宋尔同送完女儿回家,来到吴曼曼公寓时,她已经洗完澡,穿着风情万种的睡衣等着他。   他踏进屋内,在沙发坐下,边松领带,边倾身吻了吻她,淡笑道:“这几天太忙,没有时间过来,不会生气了吧?”   吴曼曼一脸巧笑嫣然:“生气倒不会,就是很想你。”   宋尔同挑眉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就问吧?”   吴曼曼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你今天怎么会和谷雨在一起?你们很熟?”   “是挺熟的。算起来我和她认识也有五六年了。”宋尔同漫不经心点点头,又眼含笑意看向吴曼曼,“不过你别胡思乱想,我和她没什么,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她。她那种书香门第清高的女人,最瞧不起就是我们这种铜臭味的商人。”   吴曼曼讪讪笑了笑,心中已经骂了谷雨好几遍,她想了想,又道:“对了,今天第一次看到你女儿,你也不好好给我介绍一下。你每次来我这里,都说要早点回去,怕女儿等。我还以为你女儿是个小孩子,原来那么大了。不过长得真漂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她。”   宋尔同显然不愿进行这个话题,敷衍道:“等有空再说。”他沉默了片刻,又似是不经意开口问,“你和乔律师做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吴曼曼挪过去,坐在他身上:“证据都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乔远说如果没问题,郑天野肯定会被判个几年。不过因为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所以就算判的话也应该是缓刑。”她揽住他的脖子,“你放心,其实郑天野怎么判,已经不重要,恒天如今已经换帅,我在网上举报这么久,负面效应很明显,虽然恒天的运营没有大问题,但声誉直线下降,至少也会休养生息一年半载。我知道他们已经退出城南那块地的招标。”   “哦。”宋尔同淡淡点头。   吴曼曼笑了笑,凑到他面前,低声道:“尔同,我知道你打算做文化地产,想拿下城南那块地。现在最具竞争力的恒天退出,那块地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宋尔同笑了笑:“我是很想要那块地。”   吴曼曼眼里都是高深莫测的笑意,她看进他的眼睛:“我还知道背后支持拆迁户打官司的人就是你,你想借用舆论的力量让恒天处于风口浪尖中,然后自动退出竞标。”她顿了片刻,继续,“尔同,因为是你想要的,所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杂志社不让发恒天的稿,我就用自己的身份在网上举报,这比直接在杂志社发表还有用,你看,现在的效果多好。”   宋尔同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明明是笑着的,那笑容却又不达眼底,像是冷得出奇。   就在吴曼曼要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懊恼时,他忽然弯起嘴角真正笑开,揽着她的背道:“曼曼这么聪明?我该怎么奖赏你”   吴曼曼松了一口气,将自己送往他怀里,笑道:“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善良的留言,俺爱你们~~ ☆、尘埃不落定   两周后,拆迁户自诉恒天集团及前总裁郑天野的案子,如期开庭,各路媒体蜂拥而至。   强拆、二世祖总裁伤人、美女记者不畏强权举报、知名律师为弱势群体代理,每一个单独的元素,都可以成为热门话题,何况是综合在一起。   有力的证据,舆论的推动,乔远这场官司打得很轻松,法官当庭宣判的结果众望所归。恒天赔偿拆迁户超过一百万,强拆致人受伤,由之前认定的意外事故,变更为过失伤害,郑天野被判三年,不过因为精神鉴定的结果,三年最终变成缓期执行两年。   庭审只用了半天,乔远和吴曼曼从法庭出来,不过中午。只是外面等候的媒体,如同洪水一样,重重将他们包围。   乔远往常逃离记者都很有一套,但是这回旁边跟着个吴曼曼,他不好独自遁走,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长枪短炮的攻击。   吴曼曼应付这些,则是相当娴熟,往常她就是对面大军的一员,如今身份倒置,完全不在话下。媒体所有问题,她都能想到,回答起来游刃有余。一时风头无二。   乔远终于从记者手里逃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一个上午的庭审加上疲于应付的媒体,此时他饿得前胸贴后背。   不过他仍旧礼貌谢绝了吴曼曼共进午餐的邀请,实际上这件案子结束,他已经打算不和谷雨不喜欢的这位同事来往,即使他自己觉得吴曼曼确实是个不错的女性。   他打了电话确定谷雨在家,驾车直奔公寓。   乔远想,这个案子已经忙完,也便应该是他和谷雨重归于好的时候。他打算好和她共进午餐,然后整个人下午都待在一起,任何人也别来打扰。   他们每天都能见面,但因为关系遭遇冰雪天,所以他仍旧思念她。   不过显然,他将一切设想得太好,回到公寓,敲开谷雨的门时,乔远看到的却是,她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他问。   谷雨点头:“是,有工作要做。”   也许是因为饿久了低血糖影响情绪,也或者是满腔赢了官司想见她的热情被生硬浇灭,乔远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差,语气不愉地开口:“又是那个天才少女画家?”   谷雨再次点头,看出他的表情,疑惑问:“怎么?官司结果不满意?”   “当然不是。”乔远没好气道,“我打赢了官司立刻来见你,连饭都没吃,就是想和你把问题都解决好,开开心心和好。但是你呢?”   谷雨听完,无奈又好笑:“小乔,你别不讲道理,我是说等你忙完这个官司,我们再好好谈谈。但是我也有工作要做。不是随时能跟着你的时间。”   她现在才发觉乔远也不过是一个自我得不能再自我的男人,或者正是这样,他才从少年到现在,旷日持久地执着着对自己的感情。   谷雨不知道是该为这种执着感激,还是为两人的未来担忧。   乔远并不听她的原因,继续质问:“但是你采访一个人要几个星期吗?!”   “宋小泳不一样,她是孤独症。我需要一段时间跟踪采访。”   “是不是还要跟踪人家的爸爸?”乔远语气忽然变得刻薄,极度不耐烦道,“宋尔同宋尔同,你到底是真的在采访他那个傻女儿,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谷雨一怔,并没太在意他语气的嫉妒,而是专注于那个“傻”字,于是她的语气也变得薄怒:“宋小泳是孤独症,不是傻子?乔远,你是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刚刚打赢官司的知名律师,我希望你说话懂得分寸!”   她没有再和他纠缠,提着包径自出门。   他理解乔远的心情,就如同一开始她对于他和吴曼曼一样。但她并没有真的揣度怀疑过乔远和吴曼曼,只是抵不过自己那一份占有欲与善妒的小心思,何况她也只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那么一小段时间而已,很快求云破天开地意识到,她和乔远的问题,与任何人无关,就是他和她本身的问题而已,所以她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想清楚,再一同改进。   可是乔远,想来对宋尔同是真的有芥蒂……即使她是如此坦然。   采访宋小泳已经接近尾声。   实际上谷雨的报道基本完稿,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宋家。   几个星期的接触,谷雨和宋母早已经熟稔,和她的报道对象宋小泳,关系也进了好几步。   他们之间已经能有简单的对话,虽然在谈话中,宋小泳忽然就会转头去做别的。   她也会把画完的画,拿给她看,如果受到赞扬,会咯咯笑出声。   谷雨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并不排斥自己,甚至可以说得上喜欢。   即使她偶尔在面对宋小泳这样的女孩时,会难过地想,这么漂亮聪慧的女孩,如果是正常人,那该是多让人羡慕的女孩。   但是,凡事都没有如果。   这次谷雨告别时,或许是意识到,这个姐姐将不会再来,宋小泳的反应很奇怪。谷雨走到门口,她就跟到门口,嘴里一直说“姐姐,再见”。   谷雨笑了笑,站在门口回她:“小泳,再见。”   但是她的回答,并没有让宋小泳停下来,她一直看着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脸上表情越说越焦躁。   宋母也不明所以,上前拉住孙女:“好了好了,姐姐要走了。”   但是宋小泳僵着身子不动,还在继续说。   谷雨一头雾水,但忽然就福至心灵,她想起第一天宋尔同与宋小泳告别的场景。   于是她学着宋尔同,试着摸了摸宋小泳的头:“小泳再见。”   效果立竿见影,宋小泳立刻平静下来,笑嘻嘻转身回了屋子。   谷雨忽然怔怔地想,是不是小姑娘会以为有了这个动作,就意味着她跟他爸爸一样,很快又会回来。   这真是一个让她心酸的念头。   低调雅致的餐厅,淡淡的音乐流淌着,弥漫着让人迷醉的暧昧。   宋尔同看着对面微微蹙眉的女人,淡笑道:“怎么?对案子的结果还不满意?”   “挺满意的,就是郑天野当庭表示不上诉,让我有点意外。本以为他要上诉的话,我还能再写点他的负面”   宋尔同笑着摇摇头:“凡事适可而止,郑家不是一般家庭,这次听闻是郑天野感情上有点问题,所以心思不在这件事上。他家人也没办法,只愿不坐牢便可。”   吴曼曼撑着头对他笑笑:“这是你要的结果对不对?你并不想郑天野坐牢。”   宋尔同轻描淡写道:“没必要轻易树敌。”   “你说的对。”吴曼曼点头,“幸好郑天野精神有问题,不然当真要坐牢的话,郑家一动怒,查到我们,那可就麻烦了。”   宋尔同啖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的人。这个女人确实聪明,她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无疑是在向他透露一个讯息,他暗中对郑家做的这些不为人知的手脚,她都知道。偏偏又巧妙地用了我们这个词,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问:“对了,乔律师知道支持拆迁户打官司的人是我吗?”   谷雨摇头:“当然不知道,他只对官司本身感兴趣。”   “哦……”宋尔同了然地点头。   “咦?宋先生?吴记者?”一个声音忽然插入。   宋尔同皱眉,看向站在桌旁,一个满脸惊讶的女孩,他觉得她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是哪家媒体的记者。   女孩见宋尔同蹙眉的样子,赶紧自我介绍:“我是晚报的记者陈末,同心传媒上市发布会,我向您提过问的。”她说着又转向吴曼曼,“吴记者,我们是同行,您最近是大红人,久仰久仰。”   吴曼曼讪讪一笑,宋尔同则看着这个叫陈末的女孩,一脸八卦好奇的模样,淡笑了笑:“陈小姐,幸会。我和吴记者在探讨他们杂志专访我的事情。我记得你们晚报是不做人物专访的,怎么,最近要转方向么?”   晚报是本城最畅销报纸之一,但主攻的都是社会和娱乐新闻。   陈末长长地哦了一声,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就是遇到二位,很兴奋。那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再会。”   见她颇有点失落地走开,宋尔同转向脸色不佳的吴曼曼:“怎么?生气了?”   “尔同,我这么见不得人么?”   宋尔同哈哈大笑:“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没见刚刚那个记者长着一张八卦脸么?别小看晚报这种记者,他们可是比福尔摩斯还厉害。要是让她知道我们在一起,一个月后城南那块地投标结果一出,她必然就会猜到,我们对恒天做过什么!到时她随便一写,我们得罪了恒天不说,同心传媒的形象也会受损。”他顿了顿,又继续用他那带着蛊惑般的声音道,“曼曼,或许我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但如今的我已经不年轻,是真的有打算定下来。”   吴曼曼莞尔一笑,露出小女孩般的甜蜜:“你想得很周到。”   这个陈末是谁?就是谷雨那位曾经看到街面地陷也不报警,嗑着瓜子等路过车子被吞,然后咔嚓拍照的那位奇葩记者朋友。   她一出来,迫不及待拨了谷雨的电话。   那边刚一接起,就哇哇叫道:“我去,谷雨,你知道我刚刚看到谁了吗?宋尔同和你那个同事吴曼曼,老子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正脑洞大开,想着吴曼曼不遗余力地搞臭恒天和郑天野,是不是因为同心传媒打算进军文化地产,挤掉恒天下个月城南地盘的竞标?没想到,原来他们不是一对。害我白兴奋一场。不过你那同事,肯定是想钓宋尔同这个凯子。”   谷雨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弄明白她在说什么。而明白之后,她发觉自己的脑洞,也跟陈末一样,有点被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太冷,已经被编编抛弃打入冷宫,俺只能默默地将它更完了~~piao ☆、尴尬   关于少女画家泳儿的报道很成功,因为是独家,所以很受关注。   或许是谷雨少有的在写稿时,倾注了个人的情绪在里面,这篇人物专访,更像是一篇令人感动的文章,而不是一篇按着大纲完成的机械报道。   孤独症天才,总是会引起芸芸大众的兴趣。即使没有泳儿的照片,那留下的狭小空间,也足够令人兴奋。尤其是字里行间中,谷雨将泳儿描述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漂亮女孩,更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周四,谷雨一进办公室,李庆就扬着手里的杂志,对她笑道:“谷雨,我看了这期你做的头版,真是挺佩服你的耐心,竟然跟访一个孤独症女孩这么久。”   谷雨笑了笑:“其实孤独症和我们正常人差不多。”   “谷雨……”这回开口的是吴曼曼,她手里也拿着当期杂志,看向谷雨的眼神意味不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又欲言又止地收了声,“没什么。”   谷雨和她的关系,早就进入冰河时代,谁都不愿意和对方多说几句话。谷雨见她不再做声,也就懒得问她到底想说什么。   而关于吴曼曼想说什么,在谷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得到答案。   她在车库取车的时候,吴曼曼跟上来:“谷雨,我有点想问你。”   谷雨停下开车门的动作,转头看她:“说吧。”   “那个……你采访的泳儿,是不是尔同的女儿?”吴曼曼试探着问。   她只匆匆见过宋尔同女儿一面,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是她看了好几遍谷雨的文章,越看越觉得就是那匆匆一瞥的女孩。   何况宋尔同也说过女儿叫小泳。何况她曾亲眼所见谷雨和宋家父女在一起。   谷雨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回:“你问错人了?你要求证关于宋尔同的任何事情,应该直接找他。我和他不熟。”   说完,她转身钻进了车内,启动车子呼啸离去,留下一圈尾气,给仍旧怔忡站在原地的人。   吴曼曼足够聪明,谷雨回避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一切。宋尔同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过他有一个女儿,她无数次拐弯抹角地表示想认识那个女孩。但是宋尔同从来都是左顾言他转移话题。她为此患得患失失落挫败过很多回,如果一个男人不愿意将他的家人介绍给你,那么从某方面来说,他并未打算要与你有长久的结局。   但如果是因为孤独症这个原因,那么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再成功笃定的男人,也肯定有犹疑和不确定的时候。   当天,吴曼曼坐上宋尔同的车子后,果然见到他车上放着当期的《新视野》。她拿起杂志,摊在他面前,低声温柔道:“尔同,你真的很伟大。”   宋尔同怔住片刻,反应过来,笑了笑:“你知道我女儿就是泳儿了?”   “嗯。”吴曼曼点头,“这些年,你会不会很辛苦?”   宋尔同不以为然,却又认真道:“小泳对我来说,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她带给我的更多是快乐,即使是辛苦,也是值得的。”   吴曼曼覆盖上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尔同,以后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她。”   宋尔同沉默,眼睛认真地看向前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防空,眼神里有着让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迷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反手将吴曼曼的手握住,转头对她笑了笑:“今天去我家吃晚饭。”   吴曼曼嘴角弯起,靠在他肩膀上。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日。   宋母对儿子带回一个年轻女人,先是惊诧了一下,但很快接受。她是平和善良的老人,对所有意料之外的事情,都已经能安然面对。   作为一个阅人无数的记者,吴曼曼很快就看出宋母是何种母亲。于是心里的窃喜,又增添了几分。   一切都看似完美。   她隐隐觉得看到了自己明朗的未来生活。   只不过,在面对宋小泳的时候,这种完美很快被打破。   宋尔同拉着女儿,来到吴曼曼面前,温柔地为她介绍:“小泳,这是曼曼姐……阿姨。”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笑。吴曼曼不过二十六岁,比宋小泳叫做姐姐的谷雨还年轻三岁。   吴曼曼也笑,从身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偶小熊礼物:“小泳,你好!”   宋小泳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那可爱的小熊,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忽然就丢在地上。然后莫名其妙地冲回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一个粉色凯蒂猫。   因为有心里准备,虽然宋小泳的举动让吴曼曼有些微的尴尬,但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她捡起地上的小熊,对着宋小泳,做出哄小孩般,夸张的惊讶表情:“原来小泳喜欢凯蒂猫,下次姐姐给你送一个大大的好不好?”   宋小泳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举着手里的粉色玩偶,像是自言自语:“凯蒂猫。”   宋尔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点头附和:“是的,凯蒂猫。”   宋小泳又道:“姐姐送的凯蒂猫,小泳喜欢,小泳喜欢姐姐。”   宋尔同怔忡了一下,而吴慢慢找则是不明所以。   宋母笑着打算三人:“好了,尔同小泳,快叫吴小姐过来吃饭吧。”   宋小泳最先跑过去,又对着宋母道:“凯蒂猫,小泳喜欢。”   宋母摇头笑道:“喜欢喜欢,曼曼阿姨刚刚不是说明天送你一个更大的么?”   宋小泳又继续:“姐姐送的凯蒂猫,小泳喜欢,小泳喜欢姐姐。”   宋母有点尴尬地朝走过来的吴曼曼笑了笑,又见儿子面无表情的一脸木然,忙试着善意解围:“这是之前采访小泳的一个记者小姐送的小玩意,小泳挺喜欢的。”   如果之前只是浮于表面的尴尬,那么此时吴曼曼心情必然开始微妙地起伏。因为她知道,宋母口中的记者小姐就是谷雨。   在饭桌上,吴曼曼好几次试图和宋小泳说话,但被她彻底忽略。而最让所有人都尴尬的是,宋小泳少有地在饭桌上聒噪不停,每一句都离不开姐姐。   “姐姐喜欢小泳。”   “小泳喜欢姐姐。”   “姐姐送的凯蒂猫,小泳喜欢。”   “姐姐,姐姐,姐姐……”   “姐姐,怎么还不来看小泳?”   连平和豁达的宋母,都有点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更别提吴曼曼,再如何强行假装,也无法做出真实的欢喜笑容。   反倒是宋尔同全程没有过多表情,似是波澜不惊。   直到一顿晚餐结束,他才轻描淡写地道:“谷雨采访小泳,费了很多心思,所以小泳和她比较亲近,她是个尽职的记者。”   他在为这场尴尬解围。   吴曼曼讪讪点头:“嗯,谷雨确实是一个好记者。”   因为时间稍晚,宋尔同例行地要与女儿做游戏,便安排了司机送吴曼曼回家。   待吴曼曼离开,宋母来到在客厅沙发前和宋小泳玩拼图的儿子旁边,温和地开口:“除了谷雨,这是你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你让小泳叫的她阿姨。是不是已经决定定下来了?”   宋尔同抬头看向母亲,笑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宋母笑了笑:“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不管是谁你妈我都不会反对。”   她话音刚落,低着头的宋小泳忽然又冒出一声“姐姐”。   宋母无奈地摇摇头:“之前你带谷雨回家,我还以为她是你的真命天女。那孩子性格挺真的,我蛮喜欢,一开始还暗自高兴了一段,后来发觉她对你好像没意思,还有点失落呢!”说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忽然问,“对了,早几年你好像和一个女孩走得很近,后来就没消息了。那女孩是不是就是谷雨?”   宋尔同笑了笑,像是有点无奈:“你都说了她对我没意思,还说这些做什么。”   宋母叹了口气:“你年纪不小了,我也老了,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幸福。”   宋尔同拍拍她的手臂:“你和小泳好好的,就是我的幸福。”   “这怎么一样。”宋母白他一眼,“曼曼这么年轻,你要是和她结婚,也该考虑再要个孩子了。”   宋尔同本来含笑的脸,忽然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低冷:“我不会再要孩子。”   宋母无奈地摇头:“你说你为什么非得钻牛角尖……”   她还想继续,已经被宋尔同打断:“妈,你以后别再提了,这件事没有别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加快速度更完,我要去填新文~~哦哦哦~~~ ☆、懂事   谷雨和乔远恢复邦交的道路,并不太顺利。本来谷雨做完宋小泳的采访,主动找到乔远,与他握手言和。但好了不到两天,不知为了什么事,两人都莫名其妙吵了一架,还没来得及和好,谷雨接到主编任务出差采访,一去就是两个星期。因为采访是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手机信号差得让人泪流,自然就没跟乔远联系。   等她累得像条狗一样,直接回到父母家,不仅没接受到她老妈往日的款待,还被谷家二老混合双打臭骂了一顿,将她赶了回去。   原来是她不在的两周,乔远添油加醋跟二老告状,大致就是谷雨如何如何欺负他。乔远向来会在谷爸谷妈面前装乖巧可怜,当了律师说话技巧更加不在话下。就算是告黑状也让人完全没有觉察。加上谷雨又有欺负人家的前科。谷雨爸妈当然是相信乔远的话,觉得自己女儿欺负那么听话懂事的小乔,简直是痛心疾首。   谷雨饱含冤屈地回到自己公寓,乔远并不在家。她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她曾经是仗着姐姐这个身份虚张声势地假意欺负过乔远。但两人成为情侣后,她的欺负更多的就只是打情骂俏,是一种蛮横的亲昵。   她从来没有在两人真正的争执中,发挥她的蛮不讲理无理取闹。反倒是乔远,越来越幼稚,幼稚到竟然去跟父母告状。   谷雨简直哭笑不得。   在接到谷雨电话后,乔远很快赶回来。一进门就急急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电话老是不开机?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的。”   他脸上的担忧是真实的,疲惫的谷雨,生气归生气,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她横了他一眼:“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去的是穷乡僻壤,没信号。”然后她顿了顿,拉长语气,“倒是你,这两个星期,到底跟我爸妈说了些什么?我下了火车回去,连顿饭都没讨到,就被他们骂了出来。”   “啊?我马上给你做饭。”乔远心虚地跑到厨房。   其实两人再如何有问题有争执,他们在彼此生命里拉扯的时间已经太过漫长,根深蒂固的情感和相处模式,都不可能因为这些问题而改变。   就好比少年时代,两人也会经常闹矛盾,乔远默默地生一会闷气后,就会老老实实去哄谷雨。或者谷雨生完气,也会主动恶声恶气地跟他求和。他们对对方的生气和抱怨,从来都不可能持久。   谷雨看着他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悄无声息走到他背后,抱住他阴测测道:“小乔,我发觉你当我弟的时候,又懂事又听话,怎么做了男朋友,变得这么幼稚,连告黑状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你太让我鄙视了!”   乔远讪讪一笑:“那个……我还不是被你气的,我去叔叔阿姨那吃饭,他们问起你,我都几天没联系到你,哪里知道你在做什么,觉得作为男友连女朋友动向都弄不清楚,太没面子,就稍稍在他们面前抱怨了你一下。我没想到他们反应那么大。”   “谁知道。”谷雨咬了他后脖颈一下,咬牙切齿道,“反正我们俩吵架,我爸妈都是站在你那边。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暗无天日的生活。”   乔远哈哈大笑:“谁让你老是欺负我的。”   两人正打情骂俏着,谷雨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她松开乔远,走回客厅,摸出电话,疑惑地看了看上面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谷雨,你现在方便吗?”   谷雨讶异:“伯母,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高血压进了医院。哎,年纪大了身体到处都是毛病,我女儿非要接我去她家休养一段时间,我是不放心小泳,但尔同也要我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不,我刚离开几天,家里阿姨就打电话告诉我,小泳不吃饭。尔同最近忙一个什么项目,我怕给他打电话影响他。你能去家里,看看小泳吗?”   “好好好,我这就去。伯母,您别担心,自己保重身体。”   “怎么?要出去?”乔远从厨房探出头问,“我饭快做好了。”   “宋小泳奶奶打电话让我去看看宋小泳。”   乔远眉头微蹙,语气变得有点不好:“记者都要和被访者关系这么紧密吗?还是说,你仅仅只是和宋家?”   谷雨正走在门口,她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一脸冰霜的乔远:“小乔,我去看宋小泳,和宋尔同没有一点关系。我和宋尔同也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乔远讥诮一笑,“难道你几年前喜欢过的那个男人,不叫宋尔同?”   “那是因为我不了解他,当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后,我早就对他没感觉。”   “那你的感情可真能收放自如。”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事实。小乔,我不希望一个毫无相干的人,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   “如果不相干,你会连饭都不吃,就去看人家女儿。”乔远说着,忽然发怒,将手里的盘子重重摔在地上,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屋内显得格外清晰,他喘着气,“你打电话说你又累又饿,我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专门回来给你做饭。我他妈就是傻逼!”   谷雨从来没见过乔远这种勃然大怒的样子,在她的概念里,乔远就等于软软的好脾气,她面露惊讶:“小乔,你怎么会这样!?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对,我不讲道理,这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了讲道理。因为父母坐牢,因为寄人篱下,所以我从来没有任性为所欲为的权利,我必须时时刻刻懂事讲道理,就算不高兴的时候生气,也只能小心翼翼。”他越说越激动,像是积郁已久的一场发泄,“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从来不反抗,因为我怕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也怕老师说我你父母都坐牢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我用懂事换来了人生的安稳,或者也是靠着这份懂事换取了你的爱情。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指望将小时候欺负我的人打回去,但希望有人能理解体会我不懂事的一面。”   谷雨有些怔忡地看向他,第一发觉,原来自己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的内心。一个家庭变故寄人篱下的少年,成长的轨迹,有多与众不同,她从来不可得知。因为她看到的都是他乖巧懂事,所以将这样的他当做理所当然。   他没说错,他只是个普通,就和她一样。   乔远眼睛微微有点发红,他走到门口,从谷雨身边擦身而过,压抑着语气道:“你要是觉得对我失望,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小乔……”谷雨反应过来,跟上他,却被他关在门外。她不甘心地敲门,“小乔,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谷雨揉揉发疼的脑袋,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宋母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谷雨,你说这可怎么办?阿姨说小泳摔东西,我说要回去,我女儿又不让。”   “没事没事,我马上就到。有什么事情我立刻打给你。”   谷雨飞车来到宋家别墅时,里面已经一团糟。宋家两个阿姨,一筹莫展地看着宋小泳,在客厅摔东西。   “小泳……”谷雨试探着叫唤。   宋小泳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门口,先是疑惑了一下,忽然又像是反应过来,跑到谷雨面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姐姐……姐姐……小泳要奶奶。”   谷雨拍拍她:“小泳乖,奶奶生病了,去姑姑那里休养。奶奶专门让姐姐来看小泳。”   “奶奶生病了。”宋小泳重复她的话。   “小泳要吃饭,奶奶病才会好得快,才会快点回来见小泳。”   “小泳要吃饭。”   宋家的阿姨走过来:“小泳午饭一点都没吃,我这就去再热热,麻烦您陪小泳一块吃。”   谷雨点点头,拉着宋小泳走到餐厅。   一顿饭下来,宋小泳一会哭一会闹,谷雨也有点疲于应付,但好歹吃完了一碗饭。两位阿姨简直感激涕零。   打电话给宋母报告时,宋小泳竟然在谷雨的引导下,在电话里和奶奶说了几句奶奶好好的这样让人宽心的话,宋母自然是放下心来。   因为宋小泳情绪一直不稳定,谷雨直到宋尔同九点多从外面回来,给他解释了状况,才告别宋家。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神马的 ☆、秘密   此后几天,宋母没有再打电话,谷雨也就没有再去看宋小泳。她并非什么爱心泛滥的女人,对于宋小泳,在她看来,一个绘画天才,一个孤独症少女。她更多的是好奇和唏嘘。   和乔远的关系完全走到冰点,谷雨好几次想与他求和,但乔远显然是撑着一肚子气,对她避而不见。她也只能等他恢复常态,再找机会好好与他谈一谈。   不过生活中有也算喜讯传来,他们大院里当年那一拨发小中,又有一人要走进婚姻殿堂,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的邻居哥哥,也就是师大家属院门口那家“飞鱼甜品店”的老板兼点心师傅于清然。   于清然娶的女孩,是在他店里工作了三年的店员小慧。   婚礼那天是周末,谷雨前天写稿熬了夜,早上被谷妈妈的电话吵醒,崔她早点过去于清然举办婚礼的酒店,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谷雨揉了揉脑袋,穿上衣服,正要出门,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几天前打过她电话的宋母。   她接起来:“伯母,您好!”   那头的宋母,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谷雨,不好意思,我又有点事情想麻烦你了!”   谷雨赶紧笑道:“没事,您说吧!”   “是这样的,小泳爸爸这几天一直很忙,没有时间带小泳出去玩,让家里阿姨带出去,又不知道能玩什么。我是想问,你有没有空,能不能带她去游乐园或者电影院?”   谷雨迟疑了一下:“可是我马上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那边宋母倒是挺高兴的:“要不你带着小泳一块去,让她多看点新鲜的东西,也是好的。”   “这……那好吧。”谷雨不好拒绝一个关心孙女的老人的要求,“我现在出门顺便去接她。”   “太谢谢了你了。”   接宋小泳的过程很顺利,谷雨跟她说带她去参加婚礼,她还自己上楼换了件漂亮裙子。   到了酒店,离婚礼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新郎新娘站在门口招待陆陆续续抵达的客人。谷雨一眼就瞧见了,自己老妈正坐在门口的桌前,跟另外一个阿姨帮于家收份子钱。   谷雨将红包递过去,她妈抬头看是她,捏了捏红包,貌似对厚度还挺满意,将红包放进面前的小箱子里,趁旁边人在忙,起身小声道:“听说你跟小乔又吵架了,今天他是伴郎,你待会跟他道个歉。”   谷雨双目圆睁,哭笑不得,想要反驳,见她老娘已经一个刀眼飞过来,赶紧道:“行行行,我去里面找个好位置。”   她还没挪步,只听她妈咦了一声:“你从谁家骗来的小姑娘?”   谷雨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拉着的宋小泳,大庭广众,不好解释太多,便敷衍道:“朋友家的小孩,遇到了就顺便带来蹭顿饭。”   谷妈妈笑呵呵朝宋小泳道:“小妹妹,待会跟着谷雨姐姐多吃点。”   谷雨怕她妈见着漂亮的宋小泳,好奇问东问西,对她妈挥挥手:“您老就好好在这里收钱吧,别弄错了!”   说完,跟门口的新人寒暄两句,拉着宋小泳进了婚宴大厅,找位置坐下。   等到婚礼开始,新人上台时,谷雨才见到今天扮演伴郎角色的乔远。他穿了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不知是不是怕抢了外貌平庸的新郎风头,还戴了一副很挫的眼镜,看起来有点呆。   乔远和于清然其实一点都谈不上熟悉,他与于清然年纪相差六岁多,放在少年时代,根本就是两代人。而他寄住在谷家不久,于清然就得了什么神经性官能症,无法用脑学习,被迫从清华退学,而后便是长达几年的到处求医,与乔远的交集少得可怜。   谷雨前几日听谷妈妈说,于清然的婚礼,要找一个伴郎,她热心的老妈就立刻推荐了乔远。她妈这样热心,当然也是有理由的。师大大院的孩子们,因为得天独厚的教育和成长环境,大都很顺遂,当年同一波长大的伙伴,如今大部分都有着体面的工作和生活。和于清然这样开个小甜品店的小老板,必然很少交集。再加上于清然生活圈子狭小,朋友不多,更别说单身的朋友。要找一个合适的伴郎,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算容易。谷妈妈对这些情况清楚不过,便立刻热心地包下这个任务。   谷雨看到台上有点呆呆的乔远,不免失笑。   婚礼仪式很简单,常见的流程,司仪主持,新人交换戒指和誓言。   谷雨参加过了不少婚礼,对这种东西已经没什么好奇心,加上距离隔着有些远,便没怎么放心思去看台上的仪式。   倒是旁边的宋小泳,看起来很兴奋,嘴里一直念着“新郎”“新娘”。   到了台上新人拥吻切蛋糕时,谷雨才认真看上去。   即使是这种时候,穿着一身妥帖得体的正装,台上微微发福的新郎,也丝毫称不上帅气,但脸上幸福的微笑,再真实不过。他旁边的新娘,仍旧是平日甜品店那个普通的姑娘,可眉目中自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光芒。   谷雨的眼神,不小心移到最靠前的那个桌子。于清然的父母就坐在其中。她看到那对曾经在学术界建树颇高的教授,此时正看着台上,抹着眼睛。   她和于清然认识的时间超过二十年,她见证了他充满无力感的人生转变,明白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当年于清然是大院里最优秀的男孩,长相学习运动,全都是佼佼者,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高二结束,因为奥赛获奖,他提前被保送到清华。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顺遂完美的,如果不出意外,于清然必然有一个光鲜亮丽的未来。   谷雨还记得,他北上去念书前,跟当时还才刚刚念完高一的自己道别:“小雨加油,我在北京等你哦!”   但谁都不曾预料,厄运不久便降临,大一还未结束的于清然,忽然患上神经性官能症,无法用脑学习。   治疗两年不见好转,只能从清华退学。   再随后的几年里,于爸于妈辗转多地,用了个各种方法,吃了数不清的药物,但终归效果不大。   一家三口,终于不得不跟命运妥协,接受了那个优秀的孩子再不可能进学校完成任何学业的事实。   生活总还是要继续,其实,只要不过度用脑,于清然的生活与常人无异。   再后来,于清然学了制作点心,在教授父母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小甜品店,踏过了积年累月的失落绝望和世态炎凉,生活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那些年的药物治疗,没有治好于清然这莫名其妙的病,但是摧残了他曾经颀长清瘦的身体,让他变成了一个发福的胖子,他不再帅气,走在人群中,立刻就能被淹没,再无少时的光芒。   他娶了一个从乡下来的只读过初中的姑娘。   谷雨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台上的新人,已经开始来到各桌敬酒。   谷雨坐着的这桌,有好几个父母辈的熟人,热情地给谷雨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啤酒,宋小泳因为还是十几岁的模样,便得了一杯果汁。   于清然带着他的新娘走过来时,礼貌客气地跟整张桌子的人敬酒,收了一堆祝福话。最后特意站在谷雨旁边,与她的杯子碰了一下,笑着道:“小雨,你也要加油哦!”   谷雨笑:“嗯,我会的。清然哥,祝你和小慧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谢谢!”于清然和小慧异口同声,两人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   谷雨仿佛又看到,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帅气少年。   在她的怔忡间,于清然已经携着妻子,笑着去到下一桌。他身后的伴郎乔远,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谷雨,才跟着两位新人继续向前。   谷雨并不算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但这一刻,各种情绪纷沓而来,她忽然觉得有点承受不住。周围的推杯换盏语笑晏晏,像是与她隔了很远。她觉得自己迫切希望找一个地方宣泄一番。   好在她还算有理智,不忘转头看了眼宋小泳,见她碗里的饭菜已经吃干净,没有再吃的打算,边拉起她:“走,小泳。”   宋小泳懵懵懂懂地被她拉倒大厅外,小跑到走廊尽头的窗边。   站定后,谷雨像是忽然脱力一般,重重靠在窗边,闷声痛哭。   宋小泳不解地看着她,有点着急地叫了声:“姐姐。”   谷雨捂了捂脸,将手拿开,忽然又笑了出来:“我今天其实特别开心。”她想了想,“小泳,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宋小泳拍拍手:“好好好,小泳最喜欢听故事。”   谷雨神色有点茫然,像是费劲脑汁才真正想起要讲的故事,她声音很轻,一字一句:“从前姐姐有个邻居大哥哥,特别优秀,姐姐一直把他当做榜样追赶,一直幻想以后要嫁给大哥哥。但是后来大哥哥生了病,变得不优秀了……”   “所以,姐姐就不想嫁给大哥哥了吗?”宋小泳忽然认真地打断。   像是心里那被掩藏的阴暗面,被骤然揭开。   谷雨惊愕地看着一脸单纯无邪的宋小泳,忽然失语。   不就是这样么?在于清然这件事上,除了扼腕叹息命运不公之外,谷雨内心深处最无法释然的其实是自己。   她并没有犯错,但偶尔却不得不有种负罪,和对自己深深的鄙夷。   情窦初开的年龄,最合适的白马王子。也许谷雨对当时的于清然并不能称之为爱情,但一定是少年时代类似爱情的标记。   不是所有人在二十岁前都能幸运地遇到一场爱情,但在心中一定有过那么一个人。谷雨的那个人就是于清然。   一直到很多年后,宋尔同的出现,才真正将她少年时代那份不为人知的纠结心思摈除。   她当然没有对于清然表白过,她也不止一次因此而阴暗羞耻地庆幸过。   于清然去上大学后,曾经给她写作一封信,内容有些含糊,但敏感的少女也能嗅出里面的含义。那时她是欣喜的雀跃的,并将这种心情当成独属于少女的秘密,甚至都高兴的忘了回信。   直到后来于清然出事,光鲜的未来就此停步。   谷雨不得不为自己无法安放的秘密惊慌失措,于清然与她理想中的王子渐行渐远,她一边失望,一边开始质疑自己,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接受全部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并非真的喜欢于清然,还是她本身就是一个自私现实懦弱的女孩?   治病的那几年,于清然曾经漫不经心地问她是否收到过他大学时的一封信。   她鬼使神差地矢口否认。   于清然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就好,她没有喜欢过他,他也没有喜欢过她。所以当他光环散尽,她也不必背负凉薄现实的罪名。   这是谷雨的秘密,这个秘密里,她是凉薄现实懦弱的自私女人。   她自嘲地笑笑。   宋小泳歪着头,忽然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大哥哥他现在很快乐啊。”   谷雨怔忡片刻,愕然地看向面前的女孩,她不知道这个孤独症女孩,是否真的竟然洞悉一切?   半响之后,谷雨忽然就释然地笑开,她拉着宋小泳的手:“对,小泳说的对。”   谷雨正笑着,余光瞥见走廊不远处,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虽然逆着光线,她也看出来那身影是谁。   乔远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不知何时已经摘了眼镜,没有了之前的呆气,一身正装看起来玉树临风。只是走近时,那脸上的表情略显复杂。   谷雨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也不知道他能在只言片语中理解多少。她并不怕她羞于启齿的秘密被他知道,因为她终究要释然。   乔远在她面前站定,定定地看了她半响,忽然低声道:“我们和好吧!”他顿了顿,“世事无常,我不想再蹉跎。”   是啊!世事无常!   就像天之骄子的于清然不得不接受泯然于众的事实,就像生在富贵之家的乔远家中巨变不得不寄人篱下,就像两袖清风才华横溢的大学老师宋尔同因为女儿不得不选择商海泛舟,就像漂亮又聪明的宋小泳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   命运中那只无形的翻云覆雨手,芸芸众人从来无力对抗。   但是,每个人仍旧还有自己的选择。   谷雨抬头对他微笑,一切不言而喻。   旁边的宋小泳嘻嘻笑了笑,抓起两人的手重叠在一起:“哥哥,姐姐。”   谷雨和乔远面面相视,会心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写了一个男主打酱油的文~~有点吊诶~~   于清然这种事我现实中见到过一个,当年我们学校一个特别优秀的男生,高二的时候得了这种病,无法学习,一用脑就头痛,没能上大学,还变丑了,后来开了个小批发店维生,娶了个普通女人。他高中时的女朋友迫于现实另嫁他人,但心里也很痛苦,家庭生活并不开心。   还有一个考上了复旦,大二还是什么时候从上铺摔下来,变成了傻子。   这些事情真的很无力啊~~摔~~所以要珍惜生活~~ ☆、孩子   吴曼曼看到宋尔同从门口进来的时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晚上十点半,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从这里离开一个小时。   吴曼曼起身迎上他,柔声问:“尔同,你怎么来了?”   宋尔同嘴角上扬,淡淡笑了笑,边松开衬衣的扣子边道:“怎么?不欢迎?”   他语气带着轻松调笑,但脸上的倦色非常明显。   吴曼曼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当然不是,但你不是要哄小泳睡觉吗?而且你这几天没过来,不也是因为伯母不在家,下了班你要照顾小泳。”   宋尔同松开她的手,走到沙发坐下,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的模样:“小泳今天睡得早,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吴曼曼面露欣喜,跟上他,坐在他侧旁,手抚上他的太阳穴,替他按摩:“最近你又要忙招标的事,又要照顾小泳,肯定很累。今天不回去了吧?”   “嗯。”宋尔同点头,“不回去了。”   吴曼曼边替他按摩,边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正好我最近工作不多,伯母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去你家帮你照看小泳,也好开始和她好好相处。怎么样?”   宋尔同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片刻之后,忽然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因为没有笑意,所以异常锐利。吴曼曼被他看得微微一怔,还未开口,他又已经慵懒地闭上眼睛,轻描淡写道:“试试吧。”   吴曼曼松了口气,手正移到下方准备替他揉捏肩膀时,他忽然坐起身,将她的手拿开:“我去洗澡。”   虽然宋尔同从来没有在这里过过夜,但吴曼曼仍旧悉心地为他准备了一切。洗漱用品、睡衣拖鞋、刮胡刀须后水,周全完备。   这是宋尔同对吴曼曼满意的地方之一,这个女人永远知道他何时需要什么。她是妥帖而让人放心的,不需要他操心太多,各取所需最好的对象。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一个小时后,被宋尔同自己彻底推翻。   连日的劳累,他没有别的心思,倒床便想睡去。可大概是第一次在这张并不陌生的床上过夜,他闭上眼睛,手背盖在眼睛上方,竟然有点睡不着。   吴曼曼躺在他身边,很快察觉,她将壁灯打开:“怎么?睡不着?”   宋尔同将手移开,睁开眼,看向微微抬头从上往下看着自己的女人,暖色的光线,总是带着一点暧昧,年轻女人姣好的眉眼熟悉又陌生,他一时竟有点怔忡。   吴曼曼疑惑地稍稍眯眼:“怎么了?”   他冷漠距离感十足的表情,忽然牵起一丝笑容,将手从她的衣襟探进去,淡淡道:“是有点睡不着。”   吴曼曼会意,趴在他颈边,吃吃笑着回应。   情欲点燃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即使对宋尔同来说,那样的快感肤浅又短暂,早已不能抵达灵魂深处。   他翻身将吴曼曼压下,伸手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套子,正要放在嘴里咬开时,身下的女人,双手像是柔软的蔓藤一样覆上来,制止他的动作,温柔又娇媚地稍稍抬头,在他侧脸低声耳语:“尔同,我想给你生一个孩子,健康的孩子。”   所有的热度,在这一刻忽然冷却。   宋尔同手上的动作停住,冻结的表情,像是一具木偶。   但是并不像是生气愤怒,只是像灵魂游离躯体一般,迷惘空洞。他保持这样的神色,大约几秒,直到吴曼曼放下手,再要试着开口时,他忽然竖起来,从她身上离开,将手上的东西随手扔在地上。   “尔同,你怎么了?”吴曼曼跟着他坐起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穿衣服的男人,“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宋尔同将衬衣的扣子,一粒一粒扣上,转身过来看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只有一个孩子,也只会要这一个孩子。”   吴曼曼一怔,她很明白这种时候,所有劝说和说服都是徒劳的,她上前拉住他的手:“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就是。”   “你自己早点休息吧,我还是习惯在家里睡。”宋尔同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尔同……”吴曼曼赤着脚追出去,在看到他走进电梯,见他淡漠地闭上眼睛,只能靠在门口,干笑着对他道别。   临近午夜的街道,车辆异常稀少。   宋尔同打开车窗,让夜间的风吹进来,可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他还是觉得周身都是寒意。   电台里全是两性话题,他打开一个是性生活如何和谐,调到下一个是如何治疗不孕不育,再往下是一个年轻女孩打电话哭哭啼啼向主持人诉说男友如何劈腿。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无聊的困扰。他厌恶地干脆将广播关掉。   车子行驶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手从车里掏出一个戒指盒子,打开里面的钻戒看了一眼,三克拉的戒指,想必是吴曼曼那种女人所热爱的。但是他却觉得这些冰冷的宝石,当真无趣透顶。   浓浓的厌倦和烦躁,在这一刻猛地爆发,他用力将戒指掷出车窗外,猛地踩下油门,黑色的车子,在夜晚中,轰鸣着飞奔远去。   ……   “小乔,给你看一样东西。”多日以来的温存之后,谷雨掀开抱着自己的人。   乔远不情不愿地松开她的腰,却还是慵懒地贴在她身上:“什么?”   谷雨探身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幅画,将他稍稍推开,笑眯眯举起画:“当当当当,大画家泳儿送给我的画。”   乔远稍稍从刚刚的缱绻中恢复过来,撑着脑袋嘻嘻道:“听说她的画很值钱,这副值多少钱?你不会发了吧?”   谷雨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你睁大你的狗眼,再仔细看看。”   乔远果然从善如流地睁大狗眼认真看了看,然后不可思议道:“哇,这是画的你和我吗?”   “没错。”谷雨点头,“就是那次宋小泳在画展看到我俩后,回去画的。”   乔远又惊又喜,凑近画作再看了看,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心笑起来:“听说孤独症的孩子,在某些方面有特别的智慧。看来宋小泳用她特别的智慧,第一看就看出了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去你的。”谷雨笑着呸了他一句,将画收好,“过两天是宋小泳生日,我准备去看看她。”   乔远本来笑着的脸,有点僵住。   谷雨瞥了他一眼,哈哈大笑,捏了他一把:“你能别这么小气不?我是想说,你跟我一起去。估摸着到时吴曼曼也会去,我保准不会看到你和她说话就生气。”   “切——”乔远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我和吴曼曼关系比白开水还清白。”   “你什么意思,啊?!”谷雨虚张声势,掐住他的脖子,“你的意思是我和宋尔同不清白了?”   乔远被她掐得有点痒,笑着挠她回击,“当然不是,你这么凶悍,和谁肯定都是清白的,也只有我这么勇敢又好心敢和你不清白了……”   烟云散尽的两人,这些曾经的如鲠在喉,如今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木有完结,但是有点卡文~~~ ☆、纠缠   虽然说好一起去给宋小泳过生日,但是到了当天,乔远因为临时有工作,谷雨只得一个人去了宋家。   另谷雨没想到的是,宋小泳十七岁的生日,竟然只有宋尔同一个人陪过。   他见到提着礼物到访的谷雨,显得有点吃惊,但很快恢复常态,礼貌客气地道谢:“正想着今年小泳的生日,只能我一个人陪她了,没想到你会来。”   谷雨奇怪:“伯母不回来吗?”   宋尔同给他解释:“往常过生日,小泳奶奶和我妹妹一家都会来。但是这两天我妈身体不太好,不方便坐车,我就让他们别过来了。小泳还惦记着,刚刚不见人来,一直发脾气。”   宋小泳见到谷雨,只机械地叫了一声“姐姐”,又继续发脾气嘴里喊着奶奶,精美的生日蛋糕被他摔了一地。   宋尔同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女儿发脾气,平日那个从容的成功人士,此时也只是一个面对女儿,不知如何示好的普通爸爸。   谷雨拿出礼物,试着哄宋小泳,但也徒劳。   后来,还是宋尔同自己灵机一动,朝女儿道:“小泳,爸爸带你去看电影。”   正在失控中的宋小泳,像是被点中开关一样,立刻眉开眼笑,嘴里喃喃:“电影电影。”   谷雨见没自己什么事,礼物送达,准备趁着机会告别,不料,宋尔同却道:“一起去吧,今年小泳生日太冷清,多个人陪她,我心里会比较过意得去。”   他语气有些不着痕迹的惆怅,但谷雨还是辨别出来,她不好拒绝这样的宋尔同。   时间有时候总会显得比较漫长,一场电影下来,这一天的时间,还才过去一半。   从电影出来,宋尔同又提议去动物园和海洋馆。   于是,谷雨成为了宋小泳十七岁生日完整的见证者,一直到傍晚生日大餐结束,华灯初上之后,才算结束。   宋尔同对于占用了谷雨一整天的时间,也有点过意不去,便先送她回家。可车子开到一半,宋小泳忽然在车内大叫:“爸爸,这不是回家的路!”   “爸爸先送姐姐回家。”   宋小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大叫:“这不是回家的路。”   叫着叫着竟然伸手去拉方向盘,宋尔同一惊,赶紧轻喝:“坐好!”   后排座的谷雨见状:“要不你先开回你家,反正这里离你家比较近。”   “不好意思。”宋尔同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在回去的路上,宋尔同的电话一直在响,但是他每次只看一下便挂掉,后来干脆不耐烦地关机。   谷雨对宋尔同没有八卦之心,所以没有好奇地多问。   但是这个答案,在车子停在宋家别墅门口时,自动揭晓。   吴曼曼站在门口,路灯下的身影,有点茕茕孑立的姿态。   她一直拨动着手中的电话,看到车子停下后,急匆匆走上前。   而当她看到下车的三人,本来的焦灼,变成一种复杂的神情,愤怒不甘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她问:“尔同,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宋尔同转头示意谷雨,客气道:“麻烦你帮我将小泳送进屋。”   谷雨点头,拉着宋小泳进入别墅,但身后吴曼曼的声音,还是传入耳中。   “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我和谁在一起,需要和你交代吗?”宋尔同淡淡地反诘。   “尔同……”   “曼曼,你住的房子,我已经安排人过户给你,你的账户也已经转了一笔钱,如果你没看到,可以去查查,你如果还不满意,可以告诉我,我尽量满足你。”   “尔同,你什么意思?”   “曼曼,你是聪明的女人,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你要分手?”   “如果你需要我当面跟你确认的话,那我现在给你正式确认,我们分手!”   吴曼曼本来绷着的表情,瞬间碎裂。实际上这两日宋尔同不接她电话后,她都在无措中度过,但是她不愿意相信这毫无预兆的结果。   她拉住宋尔同的手,放低姿态:“尔同,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如果是,你说我改!”   “你很好,是我不好。”   “你胡说!”他的冷淡,终于令她失控地吼出来。   恰巧谷雨这时从里面走出来,吴曼曼像是疯了一般,指着她,“你是因为她,对不对?你爱她对不对?”   宋尔同皱眉:“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别人没关系。”   谷雨更是莫名其妙,看了眼剑拔弩张的两人,摇摇头:“宋尔同,你不用送我,我去打车就好。”   “谷雨,你站住!”吴曼曼忽然冲上来,抓住她的衣服,“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   “你疯了吗?吴曼曼!”谷雨恼火地甩开她的手。   吴曼曼却是病急乱投医一般乱叫:“谷雨,你有乔远,为什么还要跟我抢尔同?”   “谁跟你抢?我和宋尔同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两有什么问题,关我什么事?!”   吴曼曼终于镇定了一些,声音讥诮又冰冷:“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老是在他身边阴魂不散,对他家熟悉的好比自己家?”   “吴曼曼!”谷雨喝道,“那是因为宋小泳是我的采访对象。”   吴曼曼还想纠缠不休,宋尔同走上前,将她拉住,对谷雨示意:“今天麻烦你了,只能你自己打车回去了。”   谷雨讥诮又鄙薄地看了眼吴曼曼:“真是莫名其妙!”   她瞧不起为爱失去尊严的女人。   而让吴曼曼如此失去尊严的,或许还不是爱。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她毫不客气地刻薄揣度。   “曼曼,这样很不好看!”宋尔同皱眉,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无害,只是淡漠又疏离。   吴曼曼冷笑了笑:“我都要被抛弃了,还在乎什么好看不好看?”   “你要的东西,我会尽量满足你。”   吴曼曼笑得更厉害:“在你眼里,我就是看中你的钱,对不对?”   宋尔同也牵起嘴角,轻笑了笑:“是不是这样,你自己大概最清楚。”   “是,我是看中你的钱。只有像谷雨那样的女人,才不会在乎你的钱,对不对?”   宋尔同微微眯眼放空,忽然想起多年前,尚且青涩的谷雨,拿着自己的书,让他签名。吴曼曼说得没错,这么多年,自他成为一个商人后,好像真的只有谷雨一人,喜欢过的是那个曾经清贫简单的左耳。   他语气冷了下来,似乎是有点倦怠:“曼曼,我厌恶女人纠缠不清。”   吴曼曼轻嗤一声,也变得异常平静:“我也厌恶纠缠男人,但是你不能这么做,因为我有了你的孩子,尔同。”   作者有话要说:  墨迹墨迹~~后面会比较悲伤~准备开新文开心一下~~ ☆、不甘   同心传媒早前上市发布会时,有媒体猜测的即将进军地产行业,终于得到证实。   由于恒天集团因为丑闻而退出,城南那块十几公顷地皮的招标,被同心传媒一举拿下,并在当日宣布,将在此打造国内最大的文化产业园。   而就在隔日,有记者拍到,同心传媒掌舵人宋尔同,与旗下新晋玉女进出酒店的亲密画面。媒体猜测已久的有关宋尔同女人的身份,似乎被揭开了面纱。   传媒公司老板和女艺人,并不稀奇,何况那名玉女名声口碑都还不错,出道一年多,尚未有任何黑料。   谷雨一进办公室,就听到李庆和老周在聊天,言谈里隐约听到宋尔同三个字。   宋尔同的新闻,她这两日是听说过,还以为这两个大男人,在八卦人家的绯闻,笑道:“怎么?你们两个男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吴曼曼的位子,自上次在宋尔同家门口一别之后,她已经好些天没见过她。   “我们是在聊宋尔同的那个文化产业园,据说将入驻国内一流的院线影视制作公司出版集团。同心传媒本来就做得够大,再整合利用这些资源,以后国内的传媒集团,估摸着他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李庆颇有点佩服地道。   谷雨却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他野心是很大,不过谁知道能风光几天。传媒行业,向来都是轮流坐庄,据我所知,没有哪家企业能一家独大超过五年。”   老周认同地点点头:“谷雨说的也是,不过宋尔同确实有野心,也有能力。他一个大学老师下海,白手起家,做到今天这个样子,实在让人佩服。”   谷雨不予置评。   他们正说着,多日不见的吴曼曼,忽然从外面走进来。   办公室里,除了谷雨,没有人知道她和宋尔同的关系,但是所有人看到她脸色苍白,神情晦暗,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刚刚的话题。   年长的老周问:“曼曼,你脸色怎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吴曼曼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刚刚要坐下来,忽然捂住嘴,往外跑出去。   老周蹙眉看了看门口,朝谷雨努努嘴:“我看她有点不对劲,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消他提醒,谷雨也看出问题。她和吴曼曼关系虽然不好,但好歹同事一场,便出门跟上。   女卫生间里,吴曼曼正低头呕吐。谷雨推门而入,皱眉干干道:“你没事吧?”   吴曼曼低头沉默两秒,慢慢起身,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人:“谷雨,你这么假惺惺,何必呢?”   “我没你想得那么无聊。”谷雨轻嗤一声,“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办公室有什么三长两短。”   吴曼曼冷哼一声:“你巴不得永远见不到我才是。”   谷雨无语地摇摇头:“随便你怎样想。”   正转身准备出门,吴曼曼却忽然开口:“我怀孕了。”   谷雨一怔,又转回来,有点不确定地问:“……宋尔同的?”   吴曼曼冷笑:“你觉得呢?”   谷雨没有忘记这两天看到的花边新闻,她不知道宋尔同到底是不是真的另结新欢,但看着吴曼曼的神情,显然事情并不太乐观。   吴曼曼沉默了片刻,一脸讥诮的开口:“我们一直做措施,他觉得是我算计了他,甚至不相信孩子是他的。”她越说神色越显得嘲弄,“我吴曼曼就算再有心眼,也不会这样去算计男人。”   谷雨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一句问话:“……你们分手了?”   “确切地说,是我被甩了。”吴曼曼转过身,看向谷雨。她脸色苍白,像是浮着一层层碎冰一般寒冷。   谷雨不知如何将这场谈话进行下去,这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她和吴曼曼的关系,让她选择何种安慰方式,都会显得有点虚假。但他们毕竟四年同事,坐同一间办公室,还一同出过采访,报道的署名曾并排着两人的名字。所以她也不可能冷漠地转身走开。   吴曼曼看着她,嘴角眼角都是讥诮,对她自己的嘲笑:“你是不是跟宋尔同一样,都以为我看上的是他的钱,他的身份?我承认这或许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但是撇去这一点。宋尔同本身就魅力超群,如果我没猜错,连你曾经都喜欢过他,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真的爱他?”   “但他是个渣男。”谷雨讪讪道。   “没错。”吴曼曼认同地点头,“他曾经有意无意给我透露过很多次讯息,让我相信我就是他准备携手一生的那个女人。但是一年不到,他忽然就翻脸,我根本毫无准备。最可笑的时候,我竟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我还年轻,并非一定要缠着他。但是……我不甘心!”   其实连吴曼曼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她和谷雨向来关系不好,近来更是连表面功夫各自都懒得再做,几近撕破脸。但她现在竟然站在女厕所,和她谈论如此隐私的事情。   这或许就像是一个走投无路者,要抓住身旁唯一一根浮木,尽管她知道,那毫无用处。   谷雨迟疑了片刻:“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毕竟你肚子里是他的孩子。”   吴曼曼哼了一声:“没有用的,他说这辈子不会再要小孩。”   谷雨蓦地想起当初知道宋小泳的情况时,她问过宋尔同这个问题,他是怎样回答的?她有些记不清楚,但必然是对再生一个这样的话题,排斥至极。   “那你打算怎么办?”谷雨试探着问。   “还没想好。”吴曼曼说完这句,眉眼一皱,飞快转身趴在盥洗槽上干呕。   谷雨走上前,准备拍拍她的背,但手扬在半空,又默默地放下,这样的关心,两人之间似乎并不太适合。   回到办公室,老周抬头问她:“曼曼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吃错了东西。”谷雨淡淡答道。   “对了。”老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刚刚你不在,老刘过来给你送了一张酒会门票,他待会要出差,让你晚上代他去参加。”   “什么门票?”谷雨好奇地拿起桌上的票,表情一怔,竟然是同心传媒的庆功酒会。她悻悻地丢开,完全没有兴致。   “老刘走之前特意交代,让你务必去参加。如今同心传媒是传媒界老大,咱杂志社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再考虑新文是写冒险故事,还是写个逗比狗血言情~~ ☆、勿忘初心   免费蹭吃蹭喝这种事,谷雨怎么能忘了乔远?   乔远一个收入不菲的大律师,当然是很不屑这种占便宜的行为,尤其听说是宋尔同公司的酒会,更加不愿去。但转念一想,那种场合,撇去宋尔同这个眼中钉不说,想必也是精英云集,让谷雨一个人去,岂不是放虎归山!所以他权衡之后,还是屁颠屁颠跟着谷雨去了同心传媒的酒会。   谷雨确实是蹭吃蹭喝的,顺便拿点小礼物纪念品。   对于吴曼曼和宋尔同的事,她并不感兴趣。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私密排他的。而每一场感情的结局,都有可能一败涂地。每个人都应该做好最大的努力和最坏的打算。   她并不同情吴曼曼,在面对宋尔同这种男人,从一开始就应该做好失败的打算,才不会摔得太惨,就像她当初一样。因为她并没有祈求得到什么,所以也就没有失去任何。   同心传媒的这场酒会,并不张扬,请的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谷雨入行这么多年,倒是认识不少,当然,这种认识,是指的她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她,毕竟她只是一个杂志记者。不过,她到底是做过不少名人专访的杂志记者,到底还是有几个能点头寒暄的对象。   她本来担心跟她蹭吃蹭喝来的乔远,见到满眼陌生人,会不习惯这种场合,不想,自打两人入场之后,和乔远打招呼的人,竟然比她还多了一两个。   待到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谷雨愤愤地掐他:“你才回来不到一年,竟然认识这么多人?看不出来嘛!”   乔远谦虚道:“我们律所给许多企业和名人做顾问,所以认识一些。”   谷雨哼了一声:“那你自己玩,我去找吃的不管你了!”   说完,当真丢开,钻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敲好,一位熟识的老总,将乔远叫住:“咦?乔律师,好巧,怎么对我们文化传媒行业有兴趣?”   乔远眼见着谷雨消失在衣香鬓影当中,转头朝来人客气道:“陪女朋友而已。”   那人大概是觉得,难得和知名律师聊天不用收费,竟然止步,一副要和乔远闲聊的样子。   酒会是自助式,谷雨拿了些香槟和甜点,便找了个角落,准备坐着享用。   作为主办方的宋尔同,只简短在台上讲了几句话,就穿梭在宾客当中。他身边的女伴,即是前几日与他传绯闻的新晋玉女。   谷雨坐在角落的沙发,看到两人端着酒杯,与客人寒暄。她想了想,有点记不起来这个女孩多少岁?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但不可否认,年轻漂亮的女星,在英俊的中年成功男人身边,就像是一朵绝佳的点缀。   她又想到头天,吴曼曼在厕所里落寞悲愤的神情。   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舞会开始时,谷雨喝了几杯香槟,觉得有些微醺,便想着去寻找乔远,一起去跳一支舞。哪知找了一圈,竟然发觉这家伙,和一个陌生女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一副乐不思蜀的贱样。   要不是看在他手指绅士地翘起,几乎没有碰到女人的腰间和肩膀,她估计都会忍不住跑上前,一巴掌拍晕他。   谷雨咬牙切齿地腹诽两句,灯光闪烁,更加觉得有点昏沉,赶紧向露台走去,准备借用夜晚凉风,醒醒头脑。   无奈天不从人愿,待她推门而出,发觉偌大的阳台上的绝佳位置,已经被人占据。   正转身扫兴而归,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   “宋尔同……”谷雨蹙眉,看清阳台护栏上,趴着的那个身影,转头对着她。   作为今晚的主角,他不是应该周旋在外面一众宾客当中吗?   宋尔同对她笑了笑,从室内传来的黯淡灯光下,他脸上有隐隐的红晕,想来是喝了不少。只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出奇,像是闪着谋者异样的兴奋。   他忽然抬手指向这三十层高楼之外的远方:“看见没有,那边……很快就将建立起我的文化产业园,我的王国。”   夜色之中的都市天空,是霓虹照耀的红色。苍穹之下的钢筋水泥,如同蛰伏的兽。谷雨随着他的手势看过去,那是城南的方向,但是除了一片夜色天光,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分辨不出宋尔同的王国,离这里其实有多远。只是看到他那种志得意满的倨傲,她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戚感。   “恭喜你!”她淡淡道,转身欲走开。   “谷雨。”宋尔同再次叫住她,“这么多年,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唯一的遗憾,是错过了你。”   谷雨怔了一下,旋即冷嗤一声诮笑道:“是吗?遗憾我没有在你那里得到吴曼曼那样的遭遇吗?”   宋尔同像是愣了一下,声音稍稍放低:“对我来说,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谷雨只觉得更加好笑:“呵,那真是谢谢你!”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听伯母所,你是为了小泳,才下海?”   宋尔同大约是没料到,她忽然问到这个问题,表情微微一怔。而谷雨显然也并没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只自顾继续道:“你在传媒行业这么多年,最善于操控舆论,不费吹飞之力,就让恒天集团为你的事业版图让路。那么现在呢?人们都说,勿忘初心,你忘了吗?”   勿忘初心!   宋尔同忽然怔忡,醉意朦胧的头脑,无数片段,像是默片一样,不停跳转。但是,他悲哀的发觉,已经想不起来,十几年前,最后离开讲台时,自己的样子。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乔远从门内探出头,看了眼谷雨后,又看到靠在阳台护栏的宋尔同,像是在对峙着的两人。   他脸色微变,毫不客气地拉起谷雨的手,虚张声势道:“你把我带来这里有抛下我一个人,是不是不准备混了?”   回到门内,会场华丽的光芒扑过来,谷雨给了他脑门一下:“别以为我刚刚没看到,你跟那美女跳得还挺开心嘛!”   乔远呵呵笑道:“你跑得不见踪影,人家非要请我跳舞,又是律所的客户,盛情难却!”   两人正调笑着,只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往露台冲过去。   谷雨好奇地往后看去,片刻之后,只见宋尔同寒着一张略显发白的脸,与刚刚那人一起从露台走出来,脚步匆匆,如同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划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的一些事情心塞,看来需要些个轻松傻白甜发泄了~~~ ☆、意外   谷雨是被电话吵醒的。   因为职业关系,她没有睡觉关机的习惯,手机常常就在床头柜,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迷迷糊糊拿起手机接起。   身后的乔远,还在睡意朦胧,有点抱怨被电话打扰,从后面缠上来,抱着她的身体,像只宠物撒娇一般,在她脖子上蹭,含含糊糊嘟囔:“谁这么早打电话扰人清梦?”   直到感觉谷雨的身子僵住,半天一言不发,他才稍稍转醒,疑惑问:“怎么了?”   过了好几秒,谷雨仿佛才从某种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转过身,脸色噶白:“老刘打电话说,吴曼曼出事了,昨晚从楼梯摔下来,送到医院抢救一晚上没强求过来,今早过世了。”   她和吴曼曼关系从来没好过。但是相识四年,同事四年,前两天,两人还在厕所中剑拔弩张却又推心置腹地谈过一场。   她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从电话里听到的事实。   那天吴曼曼说她巴不得永远见不到她,不想一语成谶。   二十六的女人,怎么会就成了她的一生。   乔远双眼睁大,仿佛没听懂她的话,直到看清她的脸色,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和吴曼曼算不得熟悉,但无论如何是他认识的人,还是谷雨不喜欢但是不可避免的同事。   两人沉默怔忡许久,还是谷雨先反应过来:“我要去医院一趟,老刘和几个同事,在协助吴曼曼家人处理后事。”   “我也去。”   两人匆匆赶到医院,吴曼曼的遗体,已经推去了太平间。除了几个同事,还有吴曼曼那两位朴实的父母。   吴母坐在走廊哭得昏天黑地,吴父在一旁一边垂泪,一边安抚老伴。   谷雨本以为是意外摔倒事件,但是发觉竟然有警察进出,然后她看到两个警察带走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尔同。   老刘忙进忙出办手续,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招呼谷雨在一旁坐下。   他脸色很不好,眼圈红得有点可怕。   谷雨惊魂未定地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刘唉声叹气:“我也不是很清楚。今早接到电话赶过来,曼曼已经不行了,据说还有三个月身孕。听说好像是昨晚七八点钟的时候,在宋尔同家里摔倒。他家人已经报警,警方已经验尸,还要等结果是不是意外?”   这回谷雨彻底有点混乱。   他想起昨晚,宋尔同离开酒会时苍白的脸色。   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吴曼曼在本城算得上小有名气,尤其是在消息灵通的媒体圈。她的死,在小道传开后,迅速炸开了锅,尤其是事发地点是宋尔同家时,这条消息的受关注度可想而知。   杂志社这几日一直处于低气压中,吴曼曼在单位人缘一般,但毕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杂志社虽然对外噤声,但每天仍旧有一大波记者轮番轰炸,谷雨不去办公室,也能从新闻里看到杂志社门口蹲守的记者,连看门的保安都不放过。   实际上,除了谷雨,杂志社并没有人知道吴曼曼身前和宋尔同的关系,也没有人知道谷雨知道,不然,她可能也免不了被人轰炸。   谷雨没有和宋家联络,所以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尔同也没有面对任何媒体,但是同心传媒一下处于风口浪尖。   直到五天后,警方公布案情。   吴曼曼因为情感纠纷,去宋家寻找宋尔同,和宋尔同女儿宋小泳发生冲突,被宋小泳失推下楼梯,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吴曼曼,在送去医院后,因为出血过多,不治身亡。   在公众对宋尔同和吴曼曼的关系一片哗然时,警方接下来的说明,更加让人惊讶。过失致死的嫌疑人宋小泳,系孤独症患者,属于限制行为能力人。   因为案件还在调查当中,关于宋小泳的处理,并没有盖棺定论。但是所有人在感叹宋尔同的女儿是个傻子的同时,不免怀疑这是不是有钱人为了逃脱刑罚的最佳借口?   但是很快,有关吴曼曼生前的各种传闻,就在网上铺天盖地的蔓延。各路匿名人士以知情人的身份开八美女记者和公知,不为人知的一面。   拜金、虚伪、沽名钓誉……   纷沓而来的消息,让谷雨和杂志社一众人都傻了眼。   甚至还有人说吴曼曼当时搞臭恒天,和所谓追求公正正义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因为她和恒天的郑天野有过节,她之前想搭上郑天野未能成功,还遭到羞辱,所以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谷雨知道这些传闻,可能多半属实,但是逝者已矣,诋毁一个不在人,实在是太恶毒的一件事。   几天后,没有音信许久的宋尔同,终于发表了他姗姗来迟的声明。   他是作家出生,文笔自然不在话下。一篇千余字的声明,让人看得煽人泪下。   他娓娓道来了整个事件,说他和吴曼曼是有短暂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是随着相互了解的深入,发觉彼此的人生观价值观完全不同,便决定分手。但是他没想到在分手后,吴曼曼会忽然告诉他有了孩子。他,虽然已经年届不惑,但难免有犹疑不决断的时候,并非不想负责,所以他和吴曼曼商量给他一点考虑时间。可是不想她会忽然上门无理取闹,还和他的女儿发生冲突,造成了这场意外。   他言辞恳切地在声明中,向吴曼曼和她的家人道歉,也向公众道歉。   然后他谈起宋小泳。说女儿是孤独症患者,毫无社交能力,与吴曼曼几乎可以说不相识。受到吴曼曼惊吓,才失手推人,她对这件事几乎没有认知,但是被吓得目前,已经完全失语,见到谁都害怕。   宋尔同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只向人传达一个讯息,这是一场意外。而他大篇幅讲述的是一个父亲如何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养育和保护一个孤独症女儿。言词之间,无疑让人动容。   这份声明,联系之前吴曼曼各种传言,公众对吴曼曼红颜薄命的同情,转为了对一对可怜父女的怜悯。   舆论向来就是这样凉薄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残暴的作者。   新文还是决定作死地写大冒险,反正大空已经习惯了西伯利亚的寒冷~~~~不过记住教训了,一定不能忘了男女主言情,风眼就是没啥言情才这么冷是吧~~ ☆、倾向   谷雨奉老刘召唤,一早来到办公室。   她推开老刘办公室的门,看见桌子后面的人,眉头蹙成一团,盯着手中一堆打印资料,听到谷雨进来,才慢悠悠抬头,将资料丢在桌面上:“这几天网上的消息,你看到了吧?”   “嗯。”谷雨点头,她知道他说的什么,无非是吴曼曼的那些负面消息。   “曼曼在社里人缘是一般,但她工作上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人都已经不在,被人这样写,我这个做领导的,看得很难过。”他说着说着,指着着桌面的资料,竟然忍不住动怒,“什么叫活该?什么叫为了傍富豪不顾一切,连人家孤独症女儿都想伤害?宋尔同为了保护女儿,维护自己的名誉,可真是会利用舆论!”   谷雨微微一怔,她当然猜得出来,这场舆论风波,与宋尔同脱不了干系。但是吴曼曼都已经过世,而且不管是什么原因,吴曼曼的死都是因为他。他怎么还能这样冷漠无情?   老刘又道:“吴曼曼是独女,父母没有工作,家里都是靠女儿。现在女儿没了,二老年纪一大把,还要遭受各方的非议。我真的……”   他说着,竟然有点哽咽。   谷雨想了想:“主编,我们杂志是不是应该在这期,发一个为吴曼曼澄清的声明?”   老刘点头:“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声明你来写。我知道你和宋尔同认识,想必对吴曼曼和他之间的事,也知道一点。”说完,他又犹豫了一下,“不过,不要写宋尔同的负面,毕竟我们同一个行业,得罪了人总该是不好的。”   谷雨想笑又笑不出来,看,这就是现实。老刘即使再如何为吴曼曼鸣不平,但也不得不考虑现实中的得失。   杂志隔日就要交稿排版,谷雨只有一天的时间,将这篇声明写完。   但是她发觉,要将媒体和网络上的脏水为吴曼曼清洗掉,凭借千字的声明,毫无可能。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客观地向公众还原一个吴曼曼。   吴曼曼生前,她和她剑拔弩张,互相看不过眼。吴曼曼生后,她对她所有的负面,全部转为唏嘘同情。但这完全不足以让她写出一篇客观公正的声明出来。   于是,到了夜幕降临,她还得对着电脑,没有敲下一个字。   乔远工作回来,见她桌子堆着一堆零食,一脸苦大仇深地对着电脑屏幕,还以为她在忙着写稿,走过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问:“什么稿子,竟然能难住我们的大记者?”   谷雨不为所动,但片刻之后,忽然灵光一闪,转头问乔远:“你跟吴曼曼接触过一段时间,客观地说说你对她的评价吧!”   乔远先是一怔,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人都不在了,你还问这些干什么?反正我可以指天发誓,我从来没对她有过什么想法。”   谷雨瞪了他一眼:“你别把我想得那么狭隘好吗?你最近没看网上铺天盖地消息么?吴曼曼人都已经不在,还被黑成那样?我是要代表我们杂志社写一篇替她说话的声明。”   乔远皱了皱眉眉,在她身旁坐下:“网上那些消息,我是有看过一些,确实很过分。背后的推手应该就是宋尔同方面。这件案子是我们所代理,尸检和宋家阿姨的口供,确实证明是宋小泳推得吴曼曼下楼,这种情形也属于过失杀人范畴内。但宋小泳是限制行为能力人,还是未成年人,按常理来说,是不用负刑事责任。可宋小泳的例子比较特殊,她的智商没有问题,生活也能自理,认知能力也和常人无异,而且吴曼曼家人,坚持要诉讼。所以目前来说,还要看警方和检查机关那边怎么做?如果一旦被起诉,宋小泳很有可能面临刑罚,虽然不会太重,但也有可能被□□,或者判了几年缓期执行。宋尔同肯定不会让女儿背负这种罪名。他有钱也有人脉,打通警方和检查机关不是难事,只要舆论上没有问题,检方选择不起诉,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谷雨轻嗤一声:“就算是为了女儿,也不能这么黑一个不在人世的女人。”   乔远想了想:“我和吴曼曼其实不熟,但客观来说,她和网上写的根本就不一样。拜金之类的,我不知道,但她对工作肯定是很认真的。年轻漂亮的女孩,这么踏实工作,已经很难得。”他说完,促狭地对谷雨笑笑,“就和你一样。”   谷雨翻了个白眼:“我可不年轻。”   她转过头,再对上电脑上空白的文档。忽然想起几年前,她和吴曼曼一起做一个报道,当时是在外地,条件非常艰苦,熬了几天,她都快受不了,打算撤退,倒是比她年轻三岁,刚入行一年多的吴曼曼,一声都没吭过,咬牙将采访做完。   她想了想,将吴曼曼这几年发表过的采访报道搜索列出来。待她整理完毕,才惊觉四年记者生涯,吴曼曼竟然做了一百多篇报道,这还是发表出来的,那些流产的或者被毙掉的,不知还有多少。   谷雨不得不承认,吴曼曼年纪轻轻,成为杂志社的首席记者之一,并非只是因为她善于交际。她在这份工作上的付出,绝对不比任何人少。   她曾经在内心对吴曼曼这样交际花型的女人,充满了鄙夷。但她能够保持着自己的傲慢和清高,无非是因为足够幸运,有一个良好的家庭,毕业后工作的地方,领导是父亲昔日学生,自然受到不少照拂。之后遇到宋尔同,让他在工作中所向披靡——即使他带给自己伤害,但回过头来再想,对于宋尔同,她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怨恨,因为在这段关系中,她才是毫无付出的受益者,宋尔同并未得到过任何。   这样想来,她所谓的优越感,也不过是可笑地建立在吴曼曼贫寒的出生背景之上。她自己并不比别人高明多少。   每个人都不是完人,吴曼曼有基于出生的拜金和虚荣,而她谷雨,也不能避免会因为生活太过顺遂,而产生那些让人憎恶的自以为是和傲慢。   这篇声明,谷雨终于还是完成。没有过多煽情的遣词造句,只是还原了一个鲜明客观的吴曼曼。   声明发表在《新视野》杂志的首页,以杂志社的名义刊发。   这样一篇声明,当然不能改变整个舆论的倾向,但至少在某种意义表面,吴曼曼的供职单位,愿意在这么显要的位置,为她发一篇声明,也足以说明,这个过世的女记者,并没有人们口诛笔伐当中的那么糟糕。   而且人们回头再看,吴曼曼确实做了很多有价值的报道。   死者已矣,如果继续对一个死者进行攻击,想来大部分的网民也会反感。   杂志出刊后,谷雨又在自己实名认证的微博发了一篇长微博,哀悼了一番吴曼曼,并意有所指的,希望某些人适可而止,让逝者安息。   她说的是宋尔同,但大部分的网友,也只以为他指的是网上那些爆料者。   就在当天,谷雨接到了久未联络的宋尔同的电话。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疲惫:“谷雨,我知道你对我的一些做法很看不起,我也确实对不起吴曼曼,但是我没有选择,我不可能让小泳走上被告席。这是一个可起诉可不起诉的案子,可吴曼曼和我都算是公众人物,闹得这么大,警方和检方那边势必会考虑舆论倾向。”   “我明白的。”谷雨淡淡道,“保护小泳的方法有很多,你只不过是选择了你擅长的一种。其实这件事中,吴曼曼和小泳都是受害者,唯一的罪人不过是你。如果不是你始乱终弃,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我没有立场指责你什么,你也放心,我不会在网上爆料什么。你做任何事情,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哦~~~后面简直是报复社会~~~ ☆、代价   过了三天,谷雨一早就被老刘的电话吵醒。   “宋小泳今天要去检察院做笔录。收到消息的记者都已经去了检察院那边堵人,你赶紧去,看看能不能弄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谷雨其实是有些不愿意碰这件事,一来是受害者是吴曼曼,二来她也不愿意看到宋小泳承受这些她无法负荷的东西。   宋尔同将宋小泳保护得非常好,几乎可以所是密不透风。   事情发生后,任凭媒体三头六臂,也从来没有拍到过宋小泳。不过想来也是,宋尔同对媒体的那些套路再熟悉不过,要躲开记者还不简单。   谷雨没有问老刘,他是如何知道宋小泳要去检察院的。但是既然他知道,想必也已经有其他人知道。那些等着拍宋小泳照片的人,大概都在摩拳擦掌……即使,这些照片根本就不可能发表得出去。   谷雨拿好录音笔和相机,赶到检察院门口时,果然见,有好几家媒体已经蹲守在外面。   好几个记者,还在兴奋地交头接耳,大概是在谈论这件案子。   大概十一点时,从检察院大楼里,走出几个人。最扎眼的当然就是玉树临风的宋尔同,虽然如今的他,身上的春风得意已不复存在。   他拉着比他落后半步的宋小泳,微微斜着身,一面和同行的两位检察官交谈,一面照顾着怯生生的女儿。   见到他们出来,在门口蹲守的记者们,立刻炸开了锅,都想往里面冲。   但被几个保安拦住,只能站在大门外,打了鸡血似地张望。   两个检察官与宋尔同告别后,转身又进了大楼。宋尔同则牵着女儿,皱眉打量着外面的情形,看起来很是不悦。   “宋先生,请问这个案子定论了吗?您的女儿会被起诉吗?”记者进不去,也不忘隔着遥遥的距离,扯着嗓门大喊。   好几个记者,已经拉长着相机焦距,对着宋尔同和宋小泳猛拍。不过宋小泳被挡在宋尔同身后,几乎拍不到任何正面,显得他们有些徒劳。   宋尔同没有理会记者,拉着宋小泳走下几步台阶,钻进了停在检察院院内的一辆黑色车子。   但显然记者并没有那么好打发,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可能被放过。   车子开到门口,便因为被一众记者堵着去路,无法前行。   检察院的保安,费力驱赶,也没办法赶走这些难缠的记者。车上的保镖和司机也下来,想赶走这些挡路的记者。   但一切并没有那么容易。   僵持片刻之后,宋尔同终于寒着脸打开车门走下来,他站在车门边,面无表情地开口:“案子的结果,这几天检察院应该就会定论,无论是被公诉还是不被起诉,我们都尊重司法机关的决定,并配合一切调查取证和审理。”   “宋先生,您的女儿真的是孤独症么?但是有传言,说宋小泳就是天才画家泳儿,请问这是不是属实?”   “宋小泳真的只是失手推到吴曼曼吗?还是说其实是有意的?他不喜欢你的前女友?”   ……   几个问题轮番轰炸下来,宋尔同一脸冰冷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有关我女儿的问题,我在网上声明以及说过。也请各位记者尊重和保护未成年人。我女儿是做了错事,但她主观上没有任何害人的概念,她一直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尽管她是一个孤独症患者。”   他正说着,有两个记者,挤在车子后排座坐着宋小泳的那一边,用力地拍打窗户。黑色的玻璃,看不清楚里面的人,但是凑近也看得到个大概。   “宋小泳,你能出来接受一下采访吗?”   “宋小泳,你失手杀死了你爸爸怀孕的前女友,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   所谓无良记者,从来都是如此。   在这难得一遇的机会,为了得到新闻,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怕车里坐着的是一个孤独者女孩。   谷雨站在记者外圈,看着这混乱的一切。她注意到从来从容不迫的宋尔同,脸上出现了焦躁和不耐,一直挡着记者的司机和保镖,也难于应付。   而车内的宋小泳,已经发出惶恐的尖叫声。   宋尔同听到女儿的叫声,愤怒地推开围着自己的记者,绕到另一面,将拍打车窗的两个记者拉开。   “你们够了!”   可这样的威慑毫无作用,被推开的记者,再次入潮水一般涌上去,继续拍打车窗,试图让宋小泳出来。   片刻之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车门当真从里面打开。   宋小泳从里面钻出来。   谷雨从来没看到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会是这种表情,惶恐不安,又似歇斯底里,像是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所有人都一时怔忡,就连记者都因为看到这样的宋小泳,忘了拍照采访的空当。她忽然尖叫着推开人群,朝马路上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宋尔同和司机保镖反应过来之前,宋小泳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冲到了车水马龙的路中央。   刺耳的刹车声,司机的叫唤声,女孩的尖叫声,夹杂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之后的所有画面,像是一场混乱的默片一样。谷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那样怔怔地,看着周遭人来人往。   后来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再后来人都散了。   谷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只是刚回到家,就接到老刘打来的电话。   “宋小泳出车祸过世了。”   他说的是一句陈述句,一句简单的告知。   “哦。”谷雨应了一声。   没有人能体会,那种看到一个女孩被车子撞飞在马路中间的震撼。   她做梦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宋尔同在传媒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十余年,熟谙其中规则,也从来都是规则的运用者,他是得利者,从未因此付出代价。   却不料,最后的代价却是这般。宋小泳死于一场传媒之战。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   作者有话要说:  报复社会~~   还有两章结局~~当成中篇看~~新文已开~~比较轻松的探险言情~~~快去看看吧 ☆、结局   乔远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谷雨坐在阳台上发呆。   宋小泳车祸身亡的消息,网上已经炸开了锅,当时有太多记者在场,车祸现场的照片早就如同病毒一样散播出去。   乔远在外办案时,从手机里看到消息后,立刻就赶了回来。   虽然他知道宋小泳对谷雨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稍微特殊一点的采访对象。但从吴曼曼到宋小泳,短时间里接二连三的变故,谷雨再坚强,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他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她:“世事无常,别太难过了!”   谷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勉强轻笑一声:“算不上太难过,不过看到一个女孩在自己眼前被车撞倒,心理上有点难以接受。”   乔远抱着她,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会。还是谷雨重重舒了一口气,将他推开,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我真的没事,你别穷紧张。生老病死,飞来横祸,要是砸中谁谁也躲不过,我就是有点感慨而已。”   乔远绕道她面前蹲下,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谷雨,也许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我们结婚吧。世事无常,我想和你好好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他其实在说完这句,就有点懊恼。这种时刻,大概是会让人反感的。   不料,谷雨只是怔了一下,就笑了,抽出手,在他脑门上狠狠一个爆栗:“傻样!”   乔远心中重重舒了口气,无赖般靠在她胸前,瓮声瓮气道:“我是傻瓜,小雨姐不准嫌弃我。”   “……滚!”谷雨打了个寒噤,毫不客气地将他一脚踹开。   宋小泳葬礼那日,晴空多日的城市,忽然阴雨绵绵。   谷雨前一日接到宋母电话,请她参加孙女的葬礼。老人家声音都是颤音,说小泳活了十七年,除了家人从未有过朋友,唯一亲近的也就是谷雨。   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是人世间最悲痛的一件事。谷雨在电话里安慰老人家节哀顺变,却也发觉怎样的安慰都显得有些无力。   宋小泳是宋母一手带大,其中感情可想而知。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除了工作人员和保镖,就只有十余人,大概都是宋家的亲戚。   谷雨抱着白菊花,隔着人群遥遥看到最前方的几人。   几日不见的宋尔同,一夜白发,苍老了至少十岁。与那个城中才俊天壤之别,这样看过去,不过是一个陡然失去孩子的中年父亲,就连身形都似是摇摇欲坠。   谷雨叹了口气,走上前,宋母见她,抹着眼泪,对她点点头。   她将手中的白菊花,放在墓碑前,那上面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是天真无邪的美丽少女。片刻之后,她转过身,对上宋尔同。   他并没有谷雨想象地那样悲戚,反倒是一种虚浮的迷茫,面色苍白,面无表情。   “节哀顺变。”谷雨轻声道。   “谢谢你能来。”他低声回她。   谷雨这时才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个气质知性优雅的女人,眉眼与宋小泳非常相似,只是眼角的细纹透露她并不年轻。   女人一双眼睛红红的,时不时捂脸低泣,旁边高大的外国男子,揽着她的肩膀,轻声抚慰。两人之间牵着一个五六岁的混血男孩,一脸懵懂地看着周遭。   谷雨对宋尔同上一段婚姻并不了解,但也猜出,这便是宋小泳的生母。   仪式很简单,结束后,宋尔同对宋母一行人道:“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陪小泳待一会。”   宋母在女儿女婿的搀扶下,抽噎着离开。   谷雨跟着大部队,走出陵园,在停车场分手告别。   看着几辆黑色的车子慢慢驶行离去,她坐在自己的驾驶座上,正要启动车子时,忽然看到驾驶台面上的一本旧书。   封面上的素时二字,此时显得特别显眼。   书是前几日整理书架时,不知怎么给翻出来的。随便看了几页,不得不承认,发黄纸页上那些信手拈来的文字,仍旧能打动她。   她盯着书面发了一会呆,下车走回了陵园。   宋尔同此时坐在墓碑前,听到身后的脚步,也没有任何反应。   谷雨走上前,在他旁边坐下,将手里的书递给他:“前几天我在书柜里发现的这本书,时隔几年再读,好像又是另一番心境。你要不要回头看看,当年的自己?”   宋尔同拿过书,看着封面上的字,怔忡半响,怅然道:“一晃十几年过去,好像做了一场梦。只希望小泳下一世投胎一户好人家,有恩爱善良的父母,健康快乐地长大,不会因为父亲的过错而付出任何代价。”   “谁也预料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你也不要太自责。”   “自责不自责又有什么用?小泳已经不在,即使我想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她,也不可能。”他叹气说完,转头看向她,举了举手中的书,“谢谢你谷雨,这本书我留下了,我也想温故一下,当年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   谷雨点点头,心知不便再打扰他,起身道:“那么,再见。”   “再见。”宋尔同抬头看她。   当年的宋尔同到底是什么样子?   宋尔同问自己。   他出生书香世家,并没有大富大贵,但有一对淡泊从容的父母,有和睦温馨的家庭。他从小优秀,一路顺风顺水,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留校任教并报送本校研究生。   或许是受从小的家庭影响,他内心多少带点文艺和清高,从未有过大的追求,只享受三尺讲台的快乐。课讲得好,又高大英俊,课堂总是人满为患,尤其是女生,更是趋之如骛。   开朗大胆的女生,偶尔喜欢逗弄这样的男老师。   他记得课堂中写纸条提问的环节,收上来一大堆问题,大部分都是学习和大学生活的,但也有一些故意捣乱的小问题。   他念着就会觉得好笑。   最常见的便是:“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他会笑着回答:“我已经结婚了啊!”   台下便会有装模作样的哀嚎一片:“那我们岂不是没机会了。”   他笑:“是我没机会了。”   他享受师生间这种无伤大雅的逗乐,但不喜欢和女生有逾距的玩笑,因为一旦逾距,就会暧昧。他洁身自好,尊重女性。因为他有一个好的母亲和相知相爱的妻子。   他和前妻刚入大学便相恋,刚毕业就结婚生子。他传统的家教和内心的清高文艺,让他坚信美好的爱情,也笃信天长地久。   前妻是很优秀的女子,知书达理,温婉独立。他们是同学,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是所有同学艳羡的对象。   只是这一切美好的生活,在他二十五那年转弯。   在更早的两年前,他和前妻的孩子降临于世,取名宋小泳。让本来就幸福和睦的家庭,更添了一分欢喜。   他是年轻的父亲,但是早已经做好了为人父的准备,他亲自为女儿洗澡换尿布,大一点的时候,他和前妻带着女儿,在大学家属区的小花坛,蹒跚学步。   那时候的幸福,简直能够溢出来。就连他为杂志所写的专栏,都隐隐透露着这种快乐和满足。   在他看来,女儿是上天送给她的天使。   只是,两年过去,家人和他渐渐发觉宋小泳的不同。她没有叫过爸爸妈妈,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除了拿着彩色铅笔,在墙上重复地乱画。   他和前妻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带着两岁多的女儿,来到医院。   最坏的预想成为现实,宋小泳被确诊为阿斯伯格综合征,也就是孤独症的一种。即使医生告诉他们,宋小泳智商没有问题,甚至还高于常人,也并没有安慰到这对年轻的夫妻。   命运给了他们致命一击,不过一家人并未放弃。虽然医生告诉他们,目前对于孤独症,医学界仍旧是病因未知,治疗无方。但他和妻子,还有父母,依旧辗转全国各地访遍名医。他们相信天道酬勤这个真理。   一年过去了,宋小泳的治疗,并没有明显好转,但家中逐渐捉襟见肘。宋家只是书香,普通的大学老师,薪水很微博,加上他写作的收入,在高昂的治疗费用下,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别无他法,他只能选择辞职下海。   他恰好有一些广告界的朋友,便与人开了一间芝麻大点的广告公司。他的广告文案做的极好,几个经典广告做下来,很快积累了一些资源。   除了女儿,他运气向来不错,赶上信息发展最急速的时代,所有的创业看起来都顺风顺水,从最开始的广告公司,到杂志报纸,到网站,再到影视制作,都赶上刚刚好的时间。   那个时代竞争也不如现在激烈,凭借着互联网的发展,和对传媒的把握,他在商海中激流勇进。   不过几年,他再不需要为钱担忧。宋小泳得到最好的治疗,即使看起来效果依旧不太明显。   前妻曾建议他们再生一个孩子,但被他拒绝。他越来越忙,商场从来是纸醉金迷的地方,开始是逢场作戏,前妻和他的争吵越来越多后,他索性不再遮掩。   原本相爱的男女,终于渐行渐远。   他前妻性格看似温婉,但内心却是倔强高傲的女人。可因为爱还在,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分开,只是申请了国外的学校。   只是,有了距离,本来还残存的那点爱恋,也就慢慢消失殆尽。两年后,前妻回国与他办理离婚手续,并要求带走女儿。   那时的宋小泳,已经好转不少,语言和认知能力,基本和同龄孩子无异。只是感情能力很差,对离开两年的母亲,没有任何概念。他不放弃抚养权,而宋小泳又排斥生母,前妻只能悲伤离开。   没有了婚姻的束缚,他更是无所避讳,逐渐成为欢场高手,渐渐在浮华中,忘了曾经站在三尺讲台的宋尔同,忘了那个写作的左耳。   一晃近十年过去,他遇到了谷雨。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有过太多的女人,只是每个人都是冲着他的身家身份而来,只有谷雨,拿着一本他曾经的集子,他差点忘了他曾经出版过这本叫做《素时》的书。   他和谷雨也有过一段快乐时光。   他享受一个年轻女孩,对自己的敬仰,即使他明知道,谷雨爱的不过是多年前的那个左耳,而非后来的宋尔同。   他还是习惯性地在这种敬仰中迷失,内心渴望她对自己心悦臣服,但谷雨和他前妻太相似,看似温婉,内心倔强,他还未从迷失中走出,她已经带着对他的鄙夷,抽身离去。   他这时才知道,自己早已经变成一具华而不实没有灵魂的躯壳,不值得任何人敬仰。   宋尔同坐在墓碑前,回忆着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经历,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他抚摸着手中那页泛着陈旧光芒的封面,素时,是他二十五岁之前的时光。   那时,他还不知道他的女儿是孤独症患者,他还在享受着初为人父的喜悦,他和他的前妻仍旧恩爱,虽然不算富裕,但那是他人生中最欢喜的岁月,此去经年,他的人生急转而下,被迫离开三尺讲台,家庭破散,从此商海泛舟。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半生繁华阅尽,不过欢梦一场。   他起身,凑上前,摸了摸墓碑上宋小泳的名字。终于转身离开。   轰隆一声雷鸣,乌沉沉的云,从远处慢慢涌来,但都被他抛在身后。   谷雨和乔远三个月后举行婚礼。   乔远父母从云南赶来,带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谷雨多年没有见过这对叔叔阿姨,再见时,却是以这种身份,不免觉得有点害羞,   谷雨印象中的二位,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是几年的牢狱之灾,加上岁月不饶人,如今在她面前的已是霜鬓老人,不过二老依旧和蔼可亲。   改口叫爸爸妈妈时,谷雨的老脸还是难得地红了一下,四位老人见状哈哈大笑。   乔远倒是一如既往地嘴甜,对着谷爸谷妈道:“爸妈,我好多年前就想这么叫了,今天终于有了机会,以后还会继续叫够本。”   谷雨虽然很鄙视他的狗腿,不过正是这样,她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并不担心。乔远本就如同父母的半个儿子,现在成了女婿,自然是皆大欢喜。他勤快脾气好,又懂得讨老人家欢心,当真是居家旅行之必备,就算她曾经担心的年龄差距,如今看开,也完全不足以为道,人生的诱惑到处都有,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年轻或者年长,就有任何不同。   至于传说中那些鸡飞狗跳的婆媳矛盾,她更加不用担忧。乔爸乔妈参加完两人婚礼,小住两天后,便又飞回了云南,继续打理他们的客栈。   谷雨乔远蜜月回来后,收到一张署名为“左耳”的贺卡。聊聊两句手写的祝福“早生贵子,白头偕老”,刚毅又不失隽秀的字体。   自从葬礼之后,宋尔同就消失在江城媒体的视野。随后的几个月,他在同心传媒价值数十亿的股份全部转让,同心传媒易主。而一个叫做泳儿的孤独症儿童基金出现在大众视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出自宋尔同之手,但是他本人再没有出现过。   只是他的忽然消失,让宋尔同这个名字,从此变成江城的传奇。很多年后,各种版本还是会时而流传出来。   有人听说他死了,有人听说他移民了,有人听说他出家了。   还有人听说,有背包客在青海一个小山村,见到过一位支教老师,和宋尔同长得一模一样。   但都只是听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并在一起大结局。文艺一次不容易~~见谅,这个系列以后还是会写的,不过都当中篇写。最近先写轻松的冒险言情故事~~快收藏人家啦啦啦啦~~~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